一、
在潮水般的掌声中,德校的低年级们齐齐发出沮丧的叹息,德姆斯特朗校队结束了模式化的终场握手仪式,黯然退场。他们零零散散地走进通往更衣室的拱形通道,欢呼声从圆孔小窗溢入,埋头前行的他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一名六年级的追球手忍不住咕哝,“克鲁姆对我们的弱点了若指掌,海德格拉克胜之不武……”
队上的气氛顿时一变,队员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气活现重新苏醒,犹如在漆黑的夜路上找到了点亮天际的启明星。
“没错,就是这样!他们对我们很了解,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队员们亟不可待地附和。
“别说了!”队长方塔那飞快说道。
“为什么不说?这是事实!”那位打破沉默的六年级追球手表示抗议。
“这是输球的理由吗?别人或许不知道,我们自己还不清楚?”走在队伍最末的守门员突然大声说。“克鲁姆对我们的弱点了若指掌?原来在你们心中,我们还有优点?假如我是威克多.克鲁姆,我都不屑对这样的球队花心思。你没发现吗?海德格拉克今天复制了德姆斯特朗前校队的打法,这么做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无需研究新阵型,随便找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照着来一遍,既省时又省力……”
校队成员们被他的毫不留情弄得面红耳赤。
方塔那绷着一张脸:“别忘了你也是德校校队的一员,你所鄙视的队伍中的一份子!”
守门员恍然大悟,原来队长让大家闭嘴并不是因为他也领悟了自己通过这场比赛领悟到的残酷现实。队长实际上比队里的任何人都认同那句“克鲁姆对我们的弱点了若指掌”,他企图通过这句话达到自我解脱,就是俗话说的推卸责任。
“你真的认为海德格拉克今天的顾问教练如果不是威克多.克鲁姆,我们就能获胜?”守门员面无表情,口气无比认真。
方塔那不自然的别开眼,“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守门员讥笑出声。
方塔那恼羞成怒,“既然你看不起自己的队伍,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大可以滚蛋!”
守门员沉默不语,方塔那冷笑转身,径直来到更衣室门口,并报出了口令。
肖像画在他们身后合拢,他们惊讶的发现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会主席与副主席站在一群默不作声的低年级中等待他们的归来,校队尴尬得不知所以然,甚至有点迈不开脚。
“你们怎么来了?”方塔那冷硬的说,那表情仿佛在质问他们是不是专程来看笑话。
海姆达尔和卡罗已经适应了他永无休止的幼稚。
卡罗平静的说:“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我们出现在这里只是固定的流程,你们不必介意。”
“现在你们看到了,可以走了,请不要影响我们休息。”方塔那终于撑不住下了逐客令。
“别把输球的怒气撒到我们身上。”卡罗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不会输球……至少不会输得那么难看!”方塔那脸色难看的挤出话来。
卡罗并没有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指责而动怒,而是满脸惊讶的说:“你是不是在赛前误食了胡话饮料?我知道学校里有几个专门倒卖冒牌提神药水从而骗取高额代购费的学生,不过据我了解,这些学生上个学年末都被请出了校园。如果你不幸中招,可以到学生会进行投诉。”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海姆达尔肯定会放声大笑。
方塔那的脸都发青了,他咬牙道,“……我没有误食胡话饮料!”
“哦,那就好。”卡罗似松了口气,“这事现在由我负责,欢迎你随时就此事来学生会进行咨询。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方塔那一口血涌到嗓子眼,“你们为什么不把克鲁姆担任顾问教练的事情告诉我们?”
“你自己不会去查吗?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对方学校的教练和顾问教练并不是秘密。我们是学生会,不是魁地奇校队办事处。”
方塔那不甘地抿了抿嘴,“你们可以适当提示……”
“学生会管理的范围是在校的所有学生,我们为什么要为你们提供特殊待遇?”
六年级的追球手这时站出来说:“这场比赛输了是我们技不如人,可归根结底也不是输球的全部原因。”
“你的观念很有意思,说给我们听听。”海姆达尔终于开口了。
“我们体力跟不上……”这位追球手原本还理直气壮,一说到“真相”就泄了气,变得支支吾吾。“体力和实力不能画上等号,只要我们的体力上去了,今天这场谁输谁赢不好说。”
卡罗被他的强词夺理震慑得哑口无言,看看其他队员,貌似都挺认同。
海姆达尔失笑,“这是不是你们的强项?每次输球都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为输球开脱?老实说,这不失为调节心理压力的一个好方法,毕竟混淆视听比承认失败容易。”
追球手被他这通不留情面的话击打得火冒三丈。
“你到底是不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会主席!张口闭口都是为海德格拉克说好话,既然你男人在海德格拉克任职,你上个学年为什么不干脆留在海德格拉克?!还回来干什么!在那里肯定受欢迎,说不定还能捞个学生会主席做做!”
最后一个音消失后,整个更衣室变得鸦雀无声,一直充当布景板的低年级替补们两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战战兢兢,屏息静气,生怕一个不慎,火烧到自己身上。
本该作为首发阵容之一的罗伯特.马罗尼或许是低年级里唯一一个无所畏惧的——临上场前被一个高年级顶替,甚至缺心眼地为追球手敢当众给学生会主席难堪而欢呼鼓掌,被方塔那一个眼神制止,马罗尼不甘心地撇撇嘴。
追球手根本没马罗尼以为的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只是碍于面子没有道歉,说实话他也不想道歉,刚才那一吼痛快得不得了,让他懊恼的是斯图鲁松装腔作势的功力超乎寻常,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于是他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海姆达尔不咸不淡的说:“我想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在输球之后还嚷得那么大声,这下我相信你们是真的不介意今天的成绩了。这样也好,如果你们因为羞愧难当而一蹶不振,校队很有可能面临组建以来最大的解散危机,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校外活动都将被逐一取消,对我们学校的形象极其不利。感谢你们强大的心理素质,希望它能陪伴你们直至毕业。”
那追球手在他的注视中低下头,再没有针锋相对的勇气。
有人打开了更衣室的公共柜子,校队正选们无暇关注,低年级替补好奇地张望了几眼,开柜门的人是本场比赛的守门员。
就在大家几乎被沉闷的气氛压垮之时,肖像画中背着一把弩弓、头戴宽檐帽的长发男人小心翼翼地说:【海德格拉克校队的人在外面……】
他的话没说完,方塔那大声怒喝,“不许开门!”
海德格拉克校队的男生们之前就在这里换的衣服。
肖像画窒了一下,然后没好气的说:【海德格拉克校队的代表刚才在外面,让我转达,他们决定去替补校队的更衣室,不过来了。请你们不用过分操心!】
方塔那的脸皮抽了抽,表情十分精彩。
海姆达尔说:“你们慢慢休息吧,我在这里你们大概会浑身不舒坦。为了以后的比赛成绩着想,我可不想被你们拿来当下一次输球的理由。我知道你们讨厌我,也只有在这点上我们拥有共同语言,为了德姆斯特朗,我们尽可能相安无事地再相互忍耐一年吧。”
肖像画自动为主席与副主席打开出入口。
出入口合上后,室内的气氛并未立刻好转,大家若无其事地脱卸捆绑在身上的装备。
方塔那走向自己的衣柜,一张羊皮纸出现在眼前。
方塔那看向那不合群的守门员,口气不稳地说:“别挡道!”
“你不是让我滚吗?我决定遵从你的意思,老子不干了!”守门员把自请求去的单子拍在了方塔那的胸口。
更衣室外。
肖像画对海姆达尔抱怨,【我要申请下岗。】
“当初是你自己争取来校队看门的。”
这事还是上一任学生会主席做的决定,当初校队更衣室的看门人是一位飞天扫帚推动器设计大师,与已故的前任校长是同时代的人,毕业于德姆斯特朗。威克多那一届毕业后,设计大师申请了“内退”,由现在的这位狼人猎手接任。
【我想去替补校队那里看门。】猎手兴致勃勃的提议。
“你认为我会允许一个男人为女子更衣室看门?”
【男人可以为女教授看门,我为什么不能为女子更衣室看门?】
“因为我现在是学生会主席,我说不行就不行!”
卡罗哈哈大笑。
狼人猎手嘟囔几声,肖像画突然被打开,海姆达尔和卡罗一愣,从里面钻出来的守门员——前——也跟着一愣,而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在校队这儿看惯了阴阳怪气脸的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替补校队那里吗?”守门员问。
二人点头。
“我可以一起去吗?”
“你一个人?”卡罗暗示。
“我已经离开校队了。”守门员满不在乎的说。
海姆达尔和卡罗十分惊讶,他们还没做什么呢,肿么就开始内斗了?
二、
与德姆斯特朗这边的故作镇定——实际是死气沉沉——截然不同,替补校队的更衣室内欢声笑语连成片,海姆达尔他们抵达的时候,副队长梅尔吉奥尔正在纠结队长最后那决定性的一吼。
“艾尔莎她,我是说她真的……”梅尔吉奥尔无比羞射。“她真的那么说了?”
“我听不懂你在问什么。”苏珊假装失忆。
梅尔吉奥尔着急的说:“就是你说她爱我!”
“我又不是艾尔莎,我怎么知道她爱不爱你。”
“……你明明说她昏过去前说她爱我,大家都可以作证。”梅尔吉奥尔向队员们看去,大家不约而同东张西望,避开与他的目光交集的任何可能。
梅尔吉奥尔暗骂,一群贱人!!!
校队成员们幸灾乐祸地大笑。
苏珊见梅尔吉奥尔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安慰道,“艾尔莎如今孤零零地躺在校医院里,作为副队长,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梅尔吉奥尔转眼神采奕奕的挺胸,“我这就代表全队去探望她。”
走进替补校队更衣室的海姆达尔把卡罗推出来,“我们的副主席给您带路。”
梅尔吉奥尔感谢他的周到。
苏珊喃喃道,“也许我自己去比较好。”
梅尔吉奥尔以为她改主意了,抓着卡罗转身就跑。
苏珊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嘟了嘟嘴。
“恭喜,弗德队长。”海姆达尔与苏珊握手。
“谢谢。”苏珊的笑容十分甜美。“你们的校队打伤了我的队员,我就不说违心的场面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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