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推开包厢的门,默罕默德.拉瓦尔站了起来。海姆达尔的视线从对方的脸扫到那根让人无法不去注意的芥末黄色领带——带着绸缎般瑰丽的质感,他合上门,来到桌边,递送给对方一个友善的笑容,他们同时坐下。
“要来点什么吗?这里自酿的巫师酒不错。”拉瓦尔说。
一个杯垫出现在海姆达尔眼前,这是家养小精灵请客人点单的信号。
“不麻烦了,一杯白开水就可以,要热的。”
下一秒,装满了热水的玻璃杯在杯垫上站定。
“谢谢,接下来我们不希望被打扰。”拉瓦尔的这番话显然是对家养小精灵讲的。
房间内依旧只有他们二人,难以确定小精灵是否已经离开,好在它们生来惟命是从。
“您看起来朝气蓬勃。”海姆达尔把两只手放在桌上交握。
“不瞒您说我也觉得我很不错。”拉瓦尔黝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第一次见时的蓬头垢面、狼吞虎咽,海姆达尔至今历历在目。
“领带不错。”海姆达尔说,看上去价格不菲。
“女朋友送的。”拉瓦尔浑身舒畅,而后面色一正。“我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并且最终聘用了我,您开启了我迈入新生活的大门,引领我走进一个美好的世界,让我有机会结识那么可爱的女人,”说着向前倾靠身子,目不转睛道,“为了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海姆达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您确定说的那个人叫海姆达尔.斯图鲁松?而不是耶和华?”
“我很肯定。”拉瓦尔正经八百。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我的人生追求是把那些盲目的赴汤蹈火分子提溜回来,或迫使他们走正途,或者直接关小黑屋。您想被我提溜?”
拉瓦尔莞尔一笑,“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您太客气了。”
寒暄到此结束。
拉瓦尔从他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抽出几张干瘪变形的小纸片。他把纸片放在桌上,然后分别查看桌子的两端,就当海姆达尔纳闷他准备做什么时,拉瓦尔拿出魔杖,放大了纸片。海姆达尔匆忙拿走自个儿的喝水杯,把它搁在窗台上。再然后,小纸片就像爆米花机里的玉米粒,揿一下按钮,稍等几分钟,它们膨胀成了爆米花——整张桌子被羊皮纸占领,魔法生效自然不用几分钟之久。
“这些都是什么?”海姆达尔拿起最近的一张。
“您预定一间包厢是正确的。”拉瓦尔指着桌上的羊皮纸。“这些全是您外祖母留给您的。”
“怎么会在你这里?”海姆达尔问。
“从前由您父亲和叔叔各自代为保管,去年年底他们通过各自的私人律师移交给了我。”
“这么多?”海姆达尔咋舌。
“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这些东西是古灵阁银行开具的资产证明,妖精办事讲究面面俱到,热衷分门别类。”
“我看出来了。”海姆达尔扬扬手里落款日期为1977年的羊皮纸。一把镀金茶匙还要登记造册,并且占据了单独一份羊皮纸。
海姆达尔丢下手里的羊皮纸,充满敬畏地注视着一大片“爆米花”。
“下面我该做什么?一份份查阅它们的真实性?”
“事实上那是我的工作,这几个月我就在检查这些东西是否还在。前后跑了几家古灵阁银行,那些妖精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好,我有个预感,我快要成为妖精们最不受欢迎的巫师之一了。”
“你的行为质询了它们的工作态度。”
“没错,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存在价值之一就是向它们提难题,同时也是为了对得起这份薪水。”
海姆达尔微笑,“你在暗示我给你加薪?”
“当然不。”拉瓦尔说。“至少不是暗示。”
“你为我工作不满一年就要求加薪实在说不过去。”
拉瓦尔不过是抱怨两声,见海姆达尔虽然不反感但也没大惊小怪,立刻聪明的不做纠缠。
“让我猜猜,”海姆达尔说。“既然不用我一一查验,把它们带回去,并且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就行了?”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您还是亲自查验一遍。尽管我已经尽力让自己避免纰漏,但……您还是再看一遍吧。”
海姆达尔头疼地看着“爆米花”。
“反正您要在羊皮纸上一一签名,何不再花点时间看看内容?”
“一一签名?这些?全部?”海姆达尔张口结舌。
“对,我刚才没说吗?”
“没有。”
“嗯……”拉瓦尔摸摸鼻子。“因为您是您外祖母遗嘱上写明的第一同时也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所以您只要在上面签上姓名。落款那一刻起,羊皮纸上注明的所有资产就自动转到您名下了。”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目前还不属于我?”
“还不是,假如您的父亲和您的叔叔没有争产的意思,那么它们早晚都是您的。”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吗?”
“巫师世界很多国家均默许家族成员间争名夺利,通常会有个时间期限,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主要看这个家庭有多少成员宣布参与。不过这个默许在九〇年的时候被各国魔法部出台的强制法令取缔,法令生效的时间以颁布时间为准,也就是九〇年以前仍可以按‘默许’操作,您外祖母的遗嘱是在九〇年以前立下的。”拉瓦尔顿了顿。“您的父亲和叔叔已经宣布放弃争夺,所以您还是趁没有另一个什么人跳出来公然谋害您之前把文件签了。”
海姆达尔从来不认为爸爸和斯诺对外祖母的钱财有兴趣,又想到难怪教官们给他上课的时候从没讲过什么“默许”……
“我的外祖母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她们是女性家庭成员,没有争夺权,她们的子孙已经隔代,无法参与。”
海姆达尔有点头晕,“男性家庭成员可以觊觎已经出嫁的女性家庭成员的钱财,女性家庭成员却不能参与争夺亲姊妹的财产?”
“巫师世界的荒诞与不公平何止这一条,如果不是最终犯了女巫的众怒,它亦不会面临被取缔的命运,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巫师世界已经施行了上千年。”
海姆达尔摇头,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个带把的?
“好吧,我回去后会把它们全部看一遍。”海姆达尔利用魔法把它们归拢,再缩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步,把它们丢进带尖牙的钱袋。
做完这一切,他把杯中已经冷却的水一饮而尽。
“您是不是认为这就完事了?”拉瓦尔用手抵着下巴,故作可爱。
海姆达尔注视他片刻,打消了寒暄再告辞的念头,四平八稳的说:“别卖关子了,我还要回去复习功课。”
拉瓦尔一笑,又从他的公文包里摸出和刚才那几片干瘪纸片类似的玩意儿,海姆达尔不淡定了。
“不用放大了,您就直说了吧。”他迅速阻止了拉瓦尔的手势。
拉瓦尔反而松了口气,“这堆东西比刚才那堆还要庞大,我很高兴你成年了,好奇心没那么重了。”
“其实我现在还处在发育阶段,请您别说的我好像五、六十岁了,我很好奇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从布莱克家的家庭律师那里获得的。”拉瓦尔说。
“我记得我看见我祖母的肖像画之前,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有可能假装不知道。”就布莱克先生与他母亲那糟糕的关系,家族叛徒有了儿子并不值得庆贺。
“不不不,这些是布莱克家现任当家赠予你的财产。”拉瓦尔否定了海姆达尔的说法。
“……西里斯.布莱克还健在。”
“您不用提醒我这一点,我也没有从他的律师那里听闻任何不幸。”
海姆达尔沉默了很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您是指赠予遗产的事?”
“对。”
“今年二月,您生日前。”
“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我?”
拉瓦尔耸肩,“为了履行我的职责,证明我的价值,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核实这份遗产。可以这么说,它们难以置信的庞大,您的曾祖父阿克图斯.布莱克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生前投资了众多巫师企业,那时候它们大多无人问津,现在可都是炙手可热的业界龙头。其中还包括横扫、彗星、光轮等公司的股份。”
那位曾祖父可不就是穷的只剩下钱了,才会用堆积如山的金加隆换了块梅林一级勋章。
拉瓦尔等了半天不见海姆达尔接茬,只好说:“您把它们带回去检查一遍……”
“嗯,再一一签上名。”海姆达尔无力的说。
“不用,”拉瓦尔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羊皮纸,并把它推到海姆达尔面前。“这是格里莫广场的产权转让证明,布莱克家的财产与格里莫广场是一体的,谁拥有格里莫广场12号谁就拥有整个布莱克。”
故而奥利翁.布莱克(西里斯的父亲)才会在格里莫广场各个角落设置他所知道的全部保密措施,这么做无非就是要保证格里莫广场12号万无一失、固若金汤。
“梅林……”海姆达尔抹了把脸。“我知道他想弥补,但是……”
拉瓦尔同情的说:“是啊,这么多一下子压过来,换做我也会无所适从。不过您不用过分担忧,布莱克先生从他叔叔那里继承了一大笔数目可观的遗产,即便放弃布莱克家的一切,对他的生活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布莱克划清界限?”海姆达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倒是能够理解他,”拉瓦尔说。“他对从布莱克家继承的一切不屑一顾,但不管怎么样布莱克生他养他,这是他不能否定的,与其把它们捐钱出去便宜了魔法部,留给你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您不姓布莱克,为了让所有权承认您,您必须在转让证明上用自己的血签名。”
海姆达尔低头看到那份产权证明的抬头,金色的花体英文字母标注着闪闪发光的:The Noble and t House of Black(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下面紧跟着一行同样闪亮的小字——永远纯洁。
拉瓦尔说:“假如没有您,英国的救世主将有半数以上的获得几率,布莱克家的祖先们将在墓地里辗转反侧。”
海姆达尔讽刺一笑,“给了我就安稳长眠了?”
拉瓦尔指着那行“永远纯洁”说:“我不想显得自己是个狭隘的人,但您别忘了,救世主的母亲是麻瓜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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