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姆老夫人使劲敲手杖,满脸严厉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不,我不答应!”
镀金的马蹄形杖底在拥有三百二十年历史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浅坑,国际魔法伤病救治中心的负责人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板,肉痛在体内狂啸嘶吼。
克鲁姆一家眼下聚集在该负责人的办公室内,再加上同样受到邀请的海姆达尔,就威克多.克鲁姆是否成为第一批试验新药的人选而争论不休。
安娜是赞成加入的一派,克鲁姆老夫人是反对的那一方。维丁和黛丝一家三口没有发表看法,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意愿无法改变现状。无论如何,想要第一批接受治疗,那就必须说服一家之主。
在这件事上普洛夫和安娜站在了一起,事实上自打那次在咖啡吧的不愉快谈话后,普洛夫和他母亲几乎没说上几句话,除了基于习惯和礼貌的道早道晚。
克鲁姆老夫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有人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她想念弗兰克.福尔,想念他的轻言细语,想念他的风趣幽默,想念他的不厌其烦。与可爱的弗兰克相比,瞧瞧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性格软弱,耳根子也软,一言一行被妻子掌控还为此沾沾自喜;另一个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惯会阳奉阴违,总是把聪明劲用在跟母亲作对上。真是令人失望。
海姆达尔仿佛一个局外人,他此时所处方位也显得他像个旁观者,他坐在负责人左手的圈椅上,与坐在沙发椅上的克鲁姆们迎面相对,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
“我的孙子不吃来路不明的魔药!”克鲁姆老夫人大声抗议。
“那是针对怪病的新药,怎么会来路不明?”安娜试图扭转她的固执己见。
“你能保证它是安全的吗?”克鲁姆老夫人质问。“你能保证它对威克多的身体不会有
一丝一毫的伤害吗?你能保证吗?”
“威克多不单是您的孙子,他是我的儿子!”安娜咬了咬后槽牙。“药剂师协会已经做了危险评估,也在志愿者身上试验过,目前来看没有副作用。”
“让他们再多试几次,百八十次,直到确保万无一失,但是别把主意打到我孙子身上来,威克多是他们能比得吗?”克鲁姆老夫人不假思索。“外面游手好闲的穷鬼多得是,给他们点好处,看着吧,他们会争先恐后地站出来当实验对象。还有蝗虫一样的平民工薪阶层,即使少了几个对巫师世界也没有损失,他们的繁殖能力素来强盛。”
安娜简直哑口无言,连始终不动声色的负责人的眉梢都扭曲了一下。
海姆达尔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坐姿。克鲁姆老夫人可能对他比较敏感,当即拧着眉头扫来一眼,海姆达尔的目光“正好”与其错开,看向了别处。
克鲁姆老夫人悻悻地哼了下,转开眼。
“您的意见呢?斯图鲁松先生?”负责人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侧身看向海姆达尔。
“我的意见不打紧,离开树蜂龙房间时,我已经把聚会的目的告诉了克鲁姆先生,他让我转达他的意见:他愿意成为第一批治疗对象,并为新药的诞生感到由衷的欣喜。”
“你对我孙子说了什么?!”克鲁姆老夫人又炸毛了。“你有没有告诉他治疗背后的凶险?你不能隐瞒事实!不能欺骗他!”
“您是不是认为您的孙子没长脑子?”海姆达尔面无表情的说。“我们难道说的不是治愈方法?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的像要给他喂毒药?为了新药的研发争分夺秒、废寝忘食的药剂师们即使在睡梦中也要忐忑不安了,梅林在上,衷心希望他们能睡个安稳觉。您知道新药的成功代表了什么吗?那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一百位药剂师创造的宝贵财富,集体智慧的结晶。您难道不懂得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吗?”
“拿我孙子的生命尊重?”克鲁姆老夫人依旧不以为然。
“那我也一起吧。”海姆达尔对负责人说。“如果您不介意,接受治疗的名单里再加我一个,克鲁姆先生每天吃新药,涂抹药膏前,或者尝试什么其他疗法前,在我身上先试一次。”说着他转回去面对克鲁姆老夫人。“您看这样行吗?”
克鲁姆老夫人瞪着他,神情紧绷,但没有反对。
海姆达尔莞尔一笑,“这下您应该放心了,即使威克多真那么不幸,也有我在前面给他带路。”
救治中心很快敲定了第一批接受新药治疗的病人名单,全世界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报刊杂志当然也不例外,大批记者又一次在救治中心门口徘徊,焦躁地拦截从门内走出来的每一个巫师,期望抢夺到第一时间发出有关药效报道的机会。
粉丝们自发组织起来,高举写满祝福的横幅、小旗子默默守在门外,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为深沉的冬日增添了几抹靓丽,救治中心收治了不少魁地奇球员,其中当属威克多.克鲁姆的名气最响,祝福他的横幅也最醒目。
海姆达尔把支持者们赠送的礼物堆在沙发上,眼看这只单人沙发也要堆满了,他转过身,目光从另外三只装满的沙发上掠过。
“干脆让普洛夫把这些礼物都带回你家去吧。”海姆达尔对威克多说,却发现男朋友脸色煞白,他丢下包装精美的礼盒,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男朋友的手。
“魔药开始起作用了是吗?”
威克多忍了一会儿,等那一阵过去,才松了口气的说:“好像是的。”
“很难受吗?”海姆达尔抚摸威克多的额头,拨开贴在前额的微湿发丝。
“还能忍受。”威克多怕他不相信,又道。“我说真的,比起之前的治疗,这个显然激烈了很多,不过我宁愿它激烈,至少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和病魔搏斗。”说着他看向床头柜。“你的药呢?也吃了吗?”
“哦,忘了。”海姆达尔拿起药瓶,拔开塞子,一饮而尽,喝完以后他吧唧吧唧嘴。“今天是菠萝汁。”
威克多翘起嘴角。
就像当初对克鲁姆老夫人说好的那样,海姆达尔每天陪着威克多吃“新药”,不过是安娜为他准备的“新药”。
也许害怕海姆达尔像二儿子一样玩弄言不由衷的把戏,第一次试验新药时,老夫人亲临监场,她要亲眼看着海姆达尔兑现承诺。而海姆达尔也这么做了,就和今天一样,一饮而尽,不过那天是草莓汁。
“新药”一到嘴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没有表现出来——煞费苦心悄悄做这番安排的人一定不希望他太过诚实,直到目送克鲁姆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去,海姆达尔才把目光转到至始至终讳莫如深的安娜身上,后者对他微微一笑。
“我是威克多的母亲,但我还是个护理师。作为一个合格的护理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吃根本不需要吃的魔药。”
“草莓汁好吃吗,亲爱的?”威克多眨眨眼。
“这是你的主意?”海姆达尔失笑。
“没错,母亲来征询我的意见,我说每天给他弄点果汁,”威克多故意把音拖得长长的。“我还是觉得蔬菜汁更好。”
“哦,威克多,威克多,”海姆达尔狗腿地趴在床边,抱住男朋友的胳膊。“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草莓汁,妙极了,但是你要采纳我的意见,这里面没蔬菜汁什么事,一点事都没有。”
安娜和威克多忍不住哈哈大笑。
镜头拉回“菠萝汁”这里。
“去吧,母亲会在这里陪我,”威克多推他。“隆梅尔和斯诺肯定希望你能陪他们说说话。”
安娜点点头,“他们在咖啡吧。”
海姆达尔对二人灿烂一笑,没有推辞他们的好意,在威克多唇边落下一吻。
此时,位于楼层另一侧的咖啡吧,隆梅尔叼着一支雪茄烟靠在椅背上,他对面是斯诺。斯图鲁松主席的不快毫无保留地彰显在脸上,曾打算劝他熄掉雪茄烟的服务人员被他那副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态吓得缩回吧台后。
幸好现在咖啡吧里没什么客人,原本想利用午餐热潮之后的清淡时间继续和小护理工打情骂俏的念头也一并收了回去,如临大敌地守在吧台后方,每三秒抬眼瞄一下门口,紧张得仿佛电影里被枪指着太阳穴的便利店员工。
“你能不能把烟熄了?”斯诺皱眉。“我已经吸了很长时间的二手烟,所以我拒绝再跟你待在一个地方,要抽就出去。”
“二手烟?肯定是里格的说法,他总是有一些很麻瓜的念头。”尽管不太情愿,隆梅尔还是把烟送进了手持式迷你烟缸里。
“怪病得到控制,但是你好像并不高兴。”斯诺低头喝了口咖啡。
“新药的出现令人鼓舞,我刚才在想克鲁姆家的凯罗琳。”隆梅尔的口吻有些讥讽,招手让服务员上了一杯薄荷酒。
“克鲁姆老夫人?”
“对。”
“想她做什么?”
“暗杀。”
“……你在开玩笑?”
隆梅尔慢条斯理地举起高脚杯,品尝一口墨绿色泽的薄荷甜酒,然后才说:“确实是开玩笑,真遗憾不是吗?”
斯诺迟疑地注视他片刻,“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真动了念头,不过考虑到操作的复杂性,又评估了风险,还是放弃了——”
“把你的邪恶笑容收一收,里格过来了。”斯诺看向隆梅尔身后,并露出微笑。
海姆达尔分别和他们拥抱,坐下后道:“你们在说什么?”
隆梅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我们在讨论圣诞节。”
“有什么计划?出去旅行?”海姆达尔给自己要了一小碟巧克力。“您整日都忙进忙出,也该给大脑放松一下,以便走更长远的路。”
“更长远的路?”隆梅尔一笑。“我现在还不够长远?”
“我以为您的目标是国际巫师联合会首席巫师。”
隆梅尔和斯诺挤挤眼睛,“听见没有。”后者忍俊不禁。
海姆达尔哈哈大笑。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海姆达尔把碟子里最后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道,“过新年的时候我能见到大长老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实际上他闲得很,除非他不想见人。”隆梅尔说。“找他做什么?”
“帕尔梅跟我说了一些话,关于索尔杰尔的,我答应帮点小忙,能不能成功当然另当别论。”海姆达尔迟疑了一下。“索尔杰尔似乎想通了他的转世身份。”
“你是指?”
“他那天突然抓着我的胳膊,很肯定的说我才是转世,不过他用的是疑问句。”
斯诺突然说:“你应该自己去找大长老。”
海姆达尔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
斯诺莞尔一笑。
隆梅尔发现他俩又当着自个儿的面眉来眼去了,不禁有点吃味。
“你和德拉科.马尔福有联系吗?”隆梅尔问。
“有,我们一直在通信,还有其他同学。”海姆达尔说。“德拉科说他早就想来看我了,但他母亲不许他离开学校,别的同学也是。不过昨天寄来的信里说他新年期间会来,药剂师协会怪病不具备传染性的大力宣传见效了,人们终于重新鼓起勇气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我听说各地的巫师商业街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可喜可贺。”
“我当初也没有允许。”斯诺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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