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船钻进迷雾时,白色的烟霞犹如突然罩住眼睛的纱布,视野内只剩下白,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三人来不及惊慌,眼睛又能视物了。三人相互看看,同时决定把这个惊疑丢到脑后。
迷宫入口离码头很近,走过一条木板搭建的浮桥,桥的尽头就是入口。入口边上竖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告示牌的三分之一处张贴着坩埚和魔杖的广告,剩下的三分之二被迷宫地图占领。一颗颗红色小点在地图上游动,它们或疏或密的分布在整张地图之上,偶尔能看见几个绿色的点在地图边边角角一闪而过。红色代表了学生,绿色是岛上栖息的神奇动物。这些动物大多对人没有危害性,十之八、九是住腻了出来挪窝的地精。
之所以张贴坩埚和魔杖的广告,因为学校建立之初,两家公司以“建设优异的教学环境”为口号向学校捐款。海德格拉克当然不能收了钱就过河拆桥,学校成立后,允许两家公司在雾岛的告示牌上张贴广告。但是绝对不能在学校的其他地方做宣传,张贴广告已经是学校的极限。
海姆达尔发现移向浴室的红点不多,催促着德拉科和托多尔加快步伐。
学生们进入迷宫以后除非故意反其道而行,基本不会迷路,因为迷宫的地上划着不同颜色的箭头,去温室顺着黑色箭头,去浴室沿着白色箭头。
因为心里惦记着去晚可能会碰上周五第一波人流高峰,海姆达尔都没顾上两旁植物种类千变万化,多姿多彩的篱笆墙,一门心思朝前赶路。他们很快穿过迷宫,抵达出口。
学生会浴室坐落在一片礁石之间,踩过一条高低不平、横七竖八,浸泡在海水中的湿滑石径,尽头就是浴室的入口。入口被一堵石墙封闭,必须通报正确的口令,石墙才会打开。
海姆达尔拿出一张纸条,回头问道,“你们谁会讲古挪威语?”
德拉科没吱声,托多尔伸手,“我来试试。”
海姆达尔把写着口令的纸条递给他,托多尔照着磕磕巴巴念了一通,石墙纹丝不动。表兄弟俩眼巴巴的瞅着他。托多尔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去叽里咕噜的小声练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转回身大声念道,“地精树的脑门!”
石墙轰隆一声朝旁边移开,室内明亮的光线瞬间倾泻而出,油亮的瓷砖闪烁着斑斓的光华。
表兄弟俩一阵激动。
托多尔费解的瞪着纸条,地精树的脑门?!什么乱七八糟!
整间浴室被缤纷的彩色瓷砖包裹,水彩般浓淡糅杂的绿色,闪闪发亮的艳红色花朵,芥末黄与巧克力色的根茎,线条流畅的卷边枝叶勾勒着金色的轮廓。奶白、淡黄与深棕色构成的腰鼓形图案十分花哨,它们出现在每一块地砖的中央。无人关注的时候,瓷砖上形态各异的植物抖动着花萼,悄悄舒展着娇嫩的花枝。
海姆达尔犹豫的伸出脚,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磨蹭两下,证实它们没有看上去那么滑溜,才放心大胆昂首阔步。
外间换衣服的地方钉着一排箱子,但那些箱子无法使用,它们属于学生会成员。别的学生只能把东西搁在肉眼可见,能够放东西的任何地方,比如用来休息的躺椅,箱子上方,钩挂衣物的挂钩上等等。浴室比较拥挤的时候,部分深谙逆向思维之重要性的孩子会把衣服盖在来回穿梭的茶壶上……无需担心失窃,在这里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们赶在第一波人流到来前进入浴室,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换衣间内空空荡荡,几摊衣物摆放在靠近内门的一张长凳上,也就是说现在浴室内人不多。
想通这点,三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脱衣服的速度。
脸皮薄的马尔福少爷经过这一通奔波早已忘记初衷,脑中只剩下抓紧时间跳进浴池这个念头。
从没进过公共浴室的德拉科到底有些放不开,用宽大的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在表兄和托多尔身后,转过一堵画着鲸鱼图案,挂着一面镜子的墙,来到内间浴室。浴室内雾气腾腾,朦朦胧胧,三人仿佛回到钻进迷雾带的那一时刻。水雾很快放过了他们,在他们身前散开。
浴室内十分宽敞,高耸的穹顶笼罩在上方,明亮的光线穿透玻璃穹顶洒在浴室中,魔法变出的绿荫在穹顶下方不时晃动着半透明的叶片,营造出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气息,犹如置身真实的蓝天白云之下。
浴池由多重圆弧组成,呈现出简约的梅花形状。浴池中央竖着一根雪白的石柱,柱身雕刻着一浪更比一浪高的逐浪图案,几股浪花盘旋而上,汇聚在柱头,托起一只镶嵌着金色指针的开口贝壳形座钟,贝壳内趴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地精。细密的水帘从座钟周围倾泻而下,包裹住柱身。
水帘砸在水面溅起哗哗水声,不如溪水流淌动听,但不刺耳,最外围的池水不时荡出圈圈涟漪。
澡堂里确实没什么人,两个低年级模样的学生在淋浴,见到他们进来停止了说话,很快又再度交谈起来。池子里只有一个学生,用毛巾罩着头脸,靠在池边养神。
三人走到墙边,准备冲淋。
“你好好洗洗。”德拉科一边叮嘱托多尔,一边转到了海姆达尔这边,好像水一开,托多尔就会往外喷泥水似的。
“当然,一个星期洗一次。”托多尔脸上看不见丝毫被冒犯到的不悦。
“你就不能每天早上起来冲一把?”德拉科认为自己的要求已经很廉价了。
“有这时间多做点锻炼。”托多尔扫了眼德拉科的身板,虽然被浴巾遮着,相对于肌肉鼓鼓的托多尔来说,那细胳膊细腿不值一提。
德拉科又紊乱了,紧了紧身上的浴巾,羡慕嫉妒恨的转开眼,拒绝去看五短身材的肌肉男。
海姆达尔和德拉科早上才洗过,简单冲了一把后走向浴池,刚跨进池子,耳边响起尖叫。那盖脸养神的学生已经扯下脸上的毛巾,惊恐万状的瞪着他们,准确点说是瞪着海姆达尔。
“你怎么在这儿?”这个叫耶尔的家伙简直无处不在,德拉科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我早就来了。”两只手迅速钻到水下,羞射的遮住那若隐若现的下.体。
海姆达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就那肋排条条的干瘪身材,就算耶小尔逆天的五大三粗,他都提不起劲关注。
但拉维拉先生不这么认为,黄花大闺女似的扭扭捏捏侧身,不直接面对海姆达尔,非要挨在德拉科身旁,生怕被瞧去了什么似的。
马尔福少爷始终身披大浴巾,小脖子小胸都不肯露一个,连带着拉维拉先生非常有安全感。
托多尔搓完一个星期的泥,加入到水包.皮的行列。
当大家舒畅的放空大脑,享受这温暖而静谧的时刻,永远处在发散性思维最前沿的拉维拉先生突然双目炯炯有神。
“让娜美女呢?”
闭目养神的海姆达尔睁开一只眼,“去图书馆了。”
耶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把她一块带来?!”
三人同时一愣。
过了一会儿,海姆达尔和德拉科四目相对,俩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海姆达尔待惯了和尚学校,即使有个什么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德拉科没洗过公共浴室,再加上一路相对被动,没功夫去想。
这间浴室貌似只有一个出入口。
托多尔“哦”了一声,泼了点水在脸上抹了抹,“学生会浴室不分男女,谁都可以洗。”
也就是说只要拿得起放得下,混浴不在话下。
耶尔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海姆达尔哈哈大笑,想不到海德格拉克还挺奔放。
耶尔拉着德拉科说闲话,难得不去骚扰海姆达尔,海姆达尔无视表弟求救的眼神,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结果与托多尔的目光相遇。即使被抓个正着,托多尔大方的继续瞅,不见一点尴尬。
“是不是觉得我不太顺眼?”海姆达尔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道。
托多尔皱了下眉头,“不知道,没看到你之前的确感觉你很不顺眼。”
“现在呢?”
“……离顺眼还有不少距离。”
海姆达尔笑了一下,“谢谢你如此坦诚。”
二人陷入沉默,耶尔的说话声持续传来,语速让人望尘莫及。
托多尔忽然说:“她没有说过你的坏话,一句都没有。”
“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也没有对家里人说过那些事,我是因为追问和用了一点手段才知道的……”
“哪些事?”
海姆达尔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托多尔,红潮在方正的脸上蔓延开,胳膊上的肌肉因用力过度而紧绷,无形中释放出钢铁般的力量。
海姆达尔相信,假设打人不犯法,对方的拳头已经砸到脸上了。
“是不是更不顺眼了?”海姆达尔咧嘴。
托多尔深吸口气。
虽然心里一再肯定还是老爷的小蛮腰更有看头,但那随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肌还是引得斯图鲁松室长不由得多斜了几眼。察觉到海姆达尔不怎么规矩的小眼神,托多尔颇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哽在胸口的那口怒气因而消散了不少。
“我知道你不回应她不是你的错,但是在感情上我很难说服自己。”托多尔用力抹了下脸。“说白了你只是不喜欢女人。”
海姆达尔色迷迷的说:“你和她,我肯定更喜欢你。”
托多尔脸色大变。
海姆达尔连忙做个抱歉的手势,貌似玩笑开过头了。
托多尔撇撇嘴,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
“我会继续观察。”托多尔说。“明白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天颇有收获。”
难怪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但每次转过头去找,那股紧迫视线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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