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宥娘很想说,就算是再厉害的女人要遇见了一个人渣也只有倒霉的份儿,但想着要自己厉害了就算以后遇见人渣,好歹也比一般的普通小娘子有自保之力,就觉得霸王跟着小公爷学,其实也算是不错。
霸王对于自己能找到小公爷当师傅学武,又能跟太子阿蔓一道玩儿十分乐意。
五六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加上薛九虽辞了少傅之职,然而却把自己儿子丢在京中当作是人质的嫡长子。一个只会打仗,半个文盲的小公爷。四个半大小子凑在一起,好不热闹。
温宥娘手里一下子就多了三个徒弟,一个也是教,四个也一样。反倒是孩子多了,能一起有个比较,互相弥补不足,倒是大有益处。
公子珣也满意,阿蔓是太子不错,可身边得用的人,从小一道长大的情分自然要比长大了用利益捆绑的要强,有时候情分这东西却是比一品大员的位置利诱还要有用。
兵法霸道的小公爷、戚国公府嫡长子、看似要走武路的孟氏嫡长女,于太子而言,都是不错的玩伴……
公子珣登基四年,朝政尽托于胡丞相之手,亦算得上清明。科举两轮,选出的进士尽能所用,在庶族中的名声也渐好起来。
而江山,北有兴国侯世子与陈敬,南有薛九娘与戚国公,每年都抵挡住了北面游牧民族的侵犯,及南面南宁的数次试探与侵犯。
而当初本想趁机作耗的世家豪强,也在第一年里被薛九收拾了个痛快,到第三年除了闽州的王氏还依然如旧,其他的无人再有半分不满。
而在这江山初定的此时,身为皇子的公子珣的身体却是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公子珣对自己的死,似乎有着预感,只在之前便在朝廷上将以后的安排说了出来。
他的病能隐瞒一时,却隐瞒不了一世,因此在第二年薛九基本上平定了大隆各股不服的世家与豪族后,便就不再隐瞒,让该知晓的都知晓,只不曾宣扬出去罢了。
四年时间虽是短促,然而也算是为阿蔓安排好了一套得用的班子。公子珣也算是死得瞑目。
“盛国公着太保、严如霜为太傅、温娘子为太师。朕将江山与阿蔓托付与诸位之手,还往诸位垂怜阿蔓年幼。”公子珣苍白着脸,虽是声小,然而身边却有史官下笔将此话刻记。
温宥娘与严如霜及盛国公一道跪在公子珣的床前,道:“不敢负陛下所愿。”
公子珣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继续道:“着盛国公前往边关,召兴国侯世子进京,掌直隶兵马。”
直隶乃是重城,与江州一道并称京城二关,且因运河尽头,有不少外水可捞,也算是得用的位置。兴国侯世子在边关时与陈敬并行,只因两人性子相和,这几年倒也没起过冲突。如今调往直隶,也不算太差。
而盛国公本就早熟,在十五时就已经与十七八差不离,身子骨强健自然就不会有甚忌讳,年满十五就成了婚且在当年就得了一子。而如今夫人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因此再去边关,也不怕刀剑无眼,担心没有后人延续香火。
只夫人因有孕,只等着孩子大几岁了,再带往边关或者留在京中以可。到底边关条件不如京城,到底会如何抉择,还看盛国公自己。
公子珣又看向胡公,“胡公做事,公平公正,天下为证。以后朝政,还托付与胡公,望胡公勉力以行。”
胡公一把年纪了,听得此言只泪流满面,抓着公子珣骨瘦如材的手道:“陛下放心,臣必不负所托!”
“新政与三粮推广,也赖诸公了。”公子珣又道。
胡丞相退下,六部尚书闻言皆上前跪下,齐声道:“谨遵陛下旨意。”
公子珣最后才将阿蔓叫道身前,吩咐道:“我儿,与诸公跪下。”
阿蔓闻言,立刻在一旁面朝诸公侧跪,只忍着眼中的泪看向公子珣,叫道:“父亲。”
公子珣艰难的伸手摸了摸阿蔓的头,道:“至今日后,你既天下,天下即你。去给诸公磕头。”
阿蔓朝着在一边跪下的诸公磕头,温宥娘一行无一不侧身不敢受。
公子珣道:“这三拜乃阿蔓代大隆天下所叩,还望诸公视江山如子,匡扶我大隆!”
诸公听得此言,无一敢再侧身以避,只齐声道:“谨遵圣意!”
公子珣听得此言,方才一笑,却是永远闭上了眼。
静默了一刻,胡丞相上前以手试鼻息与脖脉,最后才悲痛万分,嘶哑着声道:“陛下驾崩——”
不论屋内还是屋外的百官听得陛下驾崩,顿时皆痛哭万分,叫道:“陛下——”
阿蔓听得身后的哭声震天,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父皇去了。只茫茫然无声流着眼泪,抓着公子珣的手不放。
随后便是百官哭灵,商议先皇谥号,解决尚未修建成型的帝陵之事及新帝登基。
因阿蔓年幼,虽已听政四年,却还是以三公中的严如霜、温宥娘及胡丞相、礼部尚书共同辅政为主。
虽朝臣对于温宥娘一介女流参政十分不满,然而因献出三粮种植农书一事,先帝号称功在千秋,又因其夫君孟国公身为世家子弟却甘愿居于工部掌农事,于民间声望极高。因此温宥娘却是稳当当的辅政之臣当着,不管东南西北方的那些酸意及不满。
也只到了此刻,温宥娘才觉得当年弯下的腰,跪下的膝盖,终是立了起来。
温宥娘牵着阿蔓的手,站在摘星楼上,看向遥远的西南。
谢氏,我终也站在这高楼之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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