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便是新娘子归宁,孟世子前一日听得温宥娘说要离京,心中十分不明白,然而温宥娘却不说,也只得将疑惑埋下,只忙着备礼随温宥娘回温氏六房。
等坐在马车里了,却是孟迅半路拦进了马车,跟孟世子与温宥娘道:“作日朝中出了事儿。”
温宥娘就问道:“出了甚事儿?”
孟世子也在一边望着孟迅,笑着道:“大哥你且说就是。”
孟迅便将事情说了出来,“皇帝震怒,淑妃娘娘的父亲兄弟皆被训斥了。”
原来前两日里温宥娘大婚时温老夫人听得温宥娘说的那番话,回府便着人抓着那嬷嬷进了宫去了。
按照大隆律法,温家老爷虽被降职,然而温老夫人头上的诰命却是不变的,只是妻随夫贵,进宫参拜皇后的机会少了而已。
加上温老夫人懂得少,与京中的老夫人们大多说不上话,因此进宫更是少有。只这一回,却是拿出自己的帖子,投进了中宫,说想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许是不曾想过温老夫人有一日会主动递拜帖进中宫,因此倒是极快的召见了人,想知晓所为何事。
温老夫人素来不是怎么会说话的人,但也知晓皇后位高权重不得胡言乱语,因此只吧啦吧啦把淑妃赐下嬷嬷怂恿着温长慧要替母申冤的事情说了之后便紧闭了嘴。
皇后自是知晓淑妃宫里送了一个嬷嬷到温府去的事情,只那时她对淑妃还不曾有疑,只当因与仇氏私交甚好,因此不曾放在心上。
等将淑妃视作必除之人后,皇后却是因要调查淑妃与四皇子一脉,因此将此事给忘了。如今温老夫人进宫来说,这才想起来。
仇氏之罪,说到底不在于她有没有真破腹取子,而在于皇帝要不要她有罪。
当年谢氏之事,淑妃因不曾参与自然并不知晓,仇氏自也不会蠢到与她说,因此只发现破腹取子的案子有疑点,便一点一点的查下去。
最后得出仇氏乃是被冤枉的结论。毕竟当初的证人,如今竟全都离京远遁,不知所踪。
温家老爷两朝宠臣,淑妃从一开始就要准备为自己儿子拉拢的。
便是后来温家老爷遭到贬官,而皇帝却是依旧与之亲近,淑妃心中又焉没有想法。
固即便是温府因年前那一桩官司四分五裂,然而淑妃也并未嫌弃,听得四皇子要借一个嬷嬷送往温府,这么好一个放置眼线的机会,淑妃自然不会介意,因此便通过请示皇后之后将人赐了下去。以便她暗中利用及掌控温府。
淑妃送嬷嬷去温府之事,皇帝自然知晓,然而却不知淑妃竟然有为仇氏翻案之意。意图拉拢温府。
仇氏翻案代表着甚么?
代表着当年谢氏之事恐要翻出,彼时皇帝还当如何面对天下,面对朝臣。氏族在旁虎视眈眈,又如何坐稳好不容易才坐上的皇位?
更何况淑妃竟有干涉朝政之意,皇帝又怎的忍得下,只将她父亲兄长叫进宫中训斥已是便宜,看在了四皇子的面上。
“随后皇后娘娘又以嬷嬷的事为由,将淑妃训斥了一番。因前朝淑妃父兄皆被训斥,皇后更是下令淑妃自此禁足,只等得当今气消后再说解禁之事。”孟迅将从太子妃处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随后又退出了马车,上了旁边的马在一旁护送。
孟世子想了想,十分嫌弃,“竟还只是禁足。”
温宥娘却是笑了,与他咬耳朵道:“陛下宫中那么多美人,淑妃年老色衰,本就恩宠不在,也不过因有个儿子,方得陛下看重。如今陛下对她有了恼意,后宫中自有人会对淑妃出手,企图得那四妃之位。连皇后娘娘都可立于一边旁观看戏。”
淑妃错就错在,皇帝看中他的儿子继承皇位,然而却不代表对她真有情义。女人与儿子,对皇帝而言,两者却是分开了的。
不然汉武帝杀母立子,如何那般利落?
孟世子听得温宥娘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又道:“便是如此,对四皇子又有何妨碍?”到底四皇子与大皇子才是太子的对手,后宫中的女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温宥娘道:“有人对淑妃动手,若娘娘在背后推波助澜,你觉得淑妃可有活路?”
淑妃不仅没有活路,且还会死得凄凉,甚至牵扯到四皇子,就算太子倒台,四皇子也不会有机会继位。
当然,能让一个皇子彻底失去继位资格,无非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涉嫌谋反,另一个便是皇家血脉存疑。
至于其中如何操作,便在于皇后如何选择了。
孟世子听得四皇子会倒霉,也就不再多问。
温宥娘坐在马车上,却是在想,皇后对淑妃与四皇子已有防范,京中自然不用操心,该担忧的却是京外。
薛家与戚家自然不会轻易站队,有薛九在更是不可能支持四皇子,要四皇子继位指不定会投南宁或是反了。
只北边,因是大皇子母族守着,才是太子如影随形一般的威胁。便是太子拉下了四皇子,与大皇子之争也未必有十足的赢面。
还有孟府中,她挖了坑给三房,三房如今必定得被拔下一层皮,然而太子妃在东宫,却是不敢逼得三房有外心来。
温宥娘只脑子里想着并不闹话,直道马车停下来,孟世子扯了扯她衣袖道:“娘子,到了。”
回过神来,温宥娘捞开帘子看了看,确实是到了庄子中,这才起身弯腰往外走。
此时孟世子早已跳下了马车,只伸出了手拉着温宥娘下了马车。
孟世子牵着温宥娘的手,走进了府中,只道:“才几日没来,竟是有些想念了。”
温宥娘撇了撇嘴,这话压根儿就不信,只跟着前面带路的丫鬟,往大厅里去。
三朝归宁,六老太爷与六太夫人自然是在府中等着的。
两个晚辈给他们夫妻磕了三个头,六太夫人这才笑着起身将人扶了起来,道:“今日可是来得早。”
六老太爷没伸手去拉孟世子,孟世子只自己爬了起来,对着六太夫人道:“起床便来了,此时肚子还饿着呢。”
六太夫人不曾想孟世子来了这么一句,就笑着叫了丫鬟去给两人准备吃食,道:“怎的不在家吃了再来?这一路可是饿着了?”
说来嫁了人,以后孟府才是温宥娘的家,六太夫人心中还颇有些酸意,心里想着六房实在是冷了些,当初就该给温宥娘招个上门女婿,而不是嫁到孟府里去。
孟世子与温宥娘在下首坐下后,温宥娘才道:“母亲莫要听他胡说,出门时却是有吃一盘子点心的。”
“就这么点!母亲你说说,能填饱肚子不?”孟世子立马不干了,只伸出拇指比了比。
点心小巧,只拇指大,又摆放得像花儿似地,只有那么几块,身为男子的孟世子哪能吃饱。
温宥娘在旁边目光不善的看向孟世子,“你这是在向母亲告状?”
六太夫人今日听得两次温宥娘叫母亲,心中却是高兴着。以往让温宥娘叫老祖宗,只因知晓他们姐弟已经知事,要叫母亲恐心中不甘愿,嘴里叫着却没有甚么意思。如今温宥娘如此自然的叫着母亲,才让六太夫人有股终于有儿女的感觉来。
一高兴的六太夫人就笑着对孟世子道:“宥娘是霸道了些,以后她若是欺负你,尽管来府上告状便是,我这老东西来替你收拾她。”
孟世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了,高兴得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给六太夫人做了个揖,道:“多谢母亲了。”
又赚了一声母亲的六太夫人更加高兴了,却是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递给孟世子,“这是我们两个老人的一点心意,姑爷你可千万莫要嫌弃。”
孟世子接过一摸,还没来得及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一块玉佩。
玉石寓意美好,便是这块玉佩并非极品,孟世子也欣然接纳,更是立即拿出来挂在了腰间,以示重视。
等着温宥娘跟六太夫人进了上房,六太夫人遣了丫鬟出去后关上门了才问道:“你与世子可是圆房不曾?”
温宥娘就低声道:“不曾。我月事没来,世子都知道呢。他不急的。”
六太夫人颔首,“他知晓不急就好,只是两三年里,你却是得尽快生下孩子方才立得住脚的。”
温宥娘听到这个就觉得好玩,就笑着道:“母亲放心罢,我心里有数呢。”
六太夫人听到这,就摸着温宥娘的脸一脸慈爱的说:“你自来是个懂事的,我也放心。不过如今怎的肯叫我母亲了?”
温宥娘也不知为甚么,只得道:“不知,就是心中想这么叫,就叫出来了。”
说完这话温宥娘却是有些耳红,当初过继六房,得见六太夫人都能当她祖母了,那声母亲无论怎样都叫不出口。到嫁了人,却不知为何,却是张口就来了。
六太夫人见温宥娘脸红了,也不再打趣她,只问道上族谱的事情,“孟家老公爷可是说没说几时上族谱的事情?”
虽温宥娘与孟世子有衙门盖章的婚书为证,然而相对于婚书,与族中更有用的却是上族谱。这才是证明孟氏接纳温宥娘的证明。
温宥娘道:“祖地各支的族人都有来,只过两日上族谱的事当就会成了。母亲放心,便是孟氏没这个意思,世子也见不得我受委屈的。”
若此时不将族谱上上,再让各支族人齐聚一起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上不了族谱,便是她是宗主嫡长房的儿媳妇儿,族中应酬与许多事都无权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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