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渐渐住了,半夏取了红色狐狸披风进了屋来,又取了火折子来燃起了蜡烛,漆黑的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不少,一时间只觉得比之屋外多了几分暖意。
半夏放慢脚步,走到床边,隔着床帐,轻轻唤道:“娘子,该起了。”
严妍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儿听见丫头的喊叫声,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虽还未曾睁开双眼,嘴里已经说道:“是什么时辰了?”
半夏一边挽了床帐,一边道:“已是卯时了。”
严妍眉峰蹙了蹙,缓缓睁开了双眼,由着半夏给她梳妆打扮齐整。
坐在梳妆台前,严妍问道:“昨夜,府里可有甚消息传来?”
半夏摇了摇头,将严妍的头发又用梳子理了理,插上发簪,道:“从昨夜至今,未曾有消息传来。”
严妍抿了抿嘴,没有消息,至少也是好消息。
鄢都城的冬天一直都是那般冷,只今日却让她觉得比之往常更是冰冷入骨。严妍裹紧了披风,手里提了一盏琉璃灯,独自一人她慢慢走在新下的积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瞿氏房里的婆子见小娘子来了,忙给她打帘,瞿氏身边的丫头赶紧过来取过她的披风,严妍问道:“娘可起了?”
话音刚落,里屋里边传来一阵咳嗽声,瞿氏道:“可是妍儿来了。”
严妍赶忙进去,见娘亲一脸疲惫地坐在软榻上,双眼布满血丝,屋子里的炭火燃烧得明晃晃。更是衬得瞿氏脸色苍白,越发显得颧骨突出,即便是抹了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眼底的青黑。瞧着样子,怕是一宿没睡。
瞿氏见着小女儿,难得得露出一丝笑容来,朝她招手过去,看着已经与她一般高的小女儿,瞿氏道:“时间还早着,怎不多睡一会儿?”
严妍道:“睡不着。”
瞿氏心里也心疼,她道:“娘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你二姐脸色惨白的样子。”
当年严妧出嫁后,很快便有了身孕,不管是周家还是严家,都很是欢喜。只可惜,到五个月上头却莫名其妙的小产了。二姐伤心了好久,好在二姐夫也是体贴的男子,即便这样,也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让严妧走出了失去孩子的阴影。
自怀上这一胎,严妍自是明白二姐是多小心谨慎。对未来的外甥,她也很是期待。昨日傍晚周家下人来报信,说是二姐发作了,这么一算,竟是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
瞿氏是又欢喜又是担心,这一夜,哪里还能睡得着,她这一夜在佛堂里念了大半夜的佛经,这才刚刚回到房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梳洗,小女儿便来了。
自古女子生产便是往鬼门关走一遭,严妍对此也很是揪心。不知道二姐那边现如今是个情形,又不好贸然上门,只能焦急得期待周家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且说周家如今也是一团乱麻,周恺站在产房外已是立了一夜,身上早已堆满了积雪,若不仔细看,哪里还能看出是个人!
产房里的是娘子痛苦的喊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是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间。周老太爷这一宿也是睡不好,听闻乖孙子竟是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地在外头站了一宿,周老太爷是既生气又是难过。六郎这孩子,早年婚姻坎坷,好不容易给他娶了妻,哪曾想又是子嗣艰难。
周老太爷越想越有些来气儿,他杵着拐进了院子,见孙子像个雪人似的矗立在院坝里,周老太爷紧走进步,提起拐杖朝他身上拍了两下,气呼呼地道:“大冷的天儿,你能耐了啊?你媳妇儿在屋里给你生孩子,你在外头折腾自己的身子,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见着爷爷来了,周恺微微动了动,他这身子早已经冻得麻木,但是他却不想离开。他已经是而立之年,寻常像他这般岁数的勋贵子弟,早就已经当了爹。而今,他的娘子在替他受罪,他又如何能自己去睡?他要站在这里陪着她,一起等待孩子降生,只是他没想到一宿过去,孩子还没出来。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道:“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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