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等着的两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夜里寒冷,对这儿人身地不熟,他们心里的火气是一股股往上冒。见这小和尚总算是出来了,两人不由松了口气儿。
净圆将东西递给他们二人,道:“东西我取来了。你们且拿去。”
一人道:“跟我们走,若是你小子转个头又告密,咱们哥儿几个还不得被你小子给阴了。”
回去的路,两人已经记不清。净圆带着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害得这俩人连着摔了两回,掉入猎人布置的坑里一次,一人折了一只胳膊,一人眼睛受了伤,两人连着挂了彩,也有些回过神来,想弄这小和尚。
净圆道:“这天黑路滑,谁让你们自己不小心。你们打死了我,看你们怎么走回去,这山里冷得很,还有大虫,别怪我先没提醒你们。我还不是也受伤了!”
严妍感觉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刀疤男等人赶忙开了房门,让几人进屋子里来。
三个人都是一身狼狈,那小和尚虽说像是从泥水里滚过一般,比起另外两人见了血,好了很多。篮子里的吃食也是弄得脏乎乎的。净圆将篮子放在地上,说道:“ 天黑路滑,又不能点火把,遭了点罪。”
净圆先这般说了,刀疤男几人倒是不好挑刺。只得让自己兄弟过来烤火,让小和尚去处理吃的。净圆直接拿走锅,里头还有烧开的水,见其他人看着他,说道:“ 我总得洗干净吧。”
打开的房门吹进来的冷风让人冷得受不了,不一会儿子,刀疤男便让人把门关上,留那小和尚一人在屋外。
这般过了好久,小和尚将东西都丢在锅里端进来,他的双手冻得红通通的,脸上也是一片寒意,他道:“ 没刀,将就着煮了吧。”
锅里还放了满满的白雪,里头间或露出一个萝卜头。
廋猴拿过来,让人用匕首将萝卜砍小一些,便架在火上煮了起来。
净圆看着那火光,说道:“ 那柜子里,还有一块的风干的肉。”
刀疤男让人去翻看破柜子,果然见里头用一块破布裹着一块肉干。几人大喜过望,也懒得清洗,直接就丢在锅里头煮了。
刀疤男几人也不让小和尚上前来,让他跟几个女孩子处一堆。净圆面无表情地在严妍旁边坐下,看着几人双眼热切地瞧着锅里,眼里莫名。
净圆看了看自己的“小家”,桌子、椅子、小床都被这伙人给拆了当木头烧了,他低下头,遂不再去看几人。虽然煮了一锅大杂烩,那肉香味煮出来,也很勾人。那伙人拿起匕首,将煮着的肉块割小,嘻嘻哈哈说笑起荤话来。
净圆看这伙人吃得很欢快,伸出腿踢了踢严妍的小腿,严妍看向他,他的嘴唇在灯光下特别的红,微微张开的唇形里,严妍明白了他说的唇语。
他说:“ 找借口出去。”
那一大锅子,被十几个男人一瓜分,很快便要见底儿了,净圆又踢了严妍一脚。严妍忙哭了起来,廋猴道:“ 哭,哭,真他娘的晦气!你这小丫头,又有啥?”
严妍道:“我……我肚子疼,闹肚子,出恭!”
几人才吃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这会儿听见这小丫头片子说要拉屎尿,心里膈应得不行,忙让这丫头片子滚远点。
外头虽然漆黑一片,但因着白雪,倒也能瞧着路。严妍忙往外跑出五六十米的地方,蹲在一颗大树下,抱着脑袋看着那栋房子。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重新打开,那小和尚站在房门口,四下看着,寻找那小丫头的身影。
严妍早就等得手脚冰凉,她看见他打开了房门,赶紧溜出来,朝他小跑过去。
严妍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屋子里头到处都是血迹。严妍这才看见这小和尚的僧袍染了许多的红色。
严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小脸有些惨白,道:“都死……死了?”
净圆看着她,摇了摇头,年纪虽然小了点,但比起屋子里那几个女子,好太多。那几个女孩子,早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严妍咬着嘴唇,道:“你……你是怎么做到了。”
那十几个人可是成年人,更何况还有刀疤男那样强壮的男人,这个小和尚再厉害,也还只是个孩子。净圆笑道:“不过在他们吃食里加了点东西。”
刀疤男几人动弹不得,但并未死去,刀疤男瞪大了双眼,道:”好,小小年纪,果然是心狠手辣,端的是好心计!你从一开始,便有意如此!带着他们兜圈子,故意让他们受伤,你虽然满身是泥,却压根儿没半点伤势!“
净圆笑了笑,迎着火光,让他的白皙的脸越发白净,显得熠熠生辉,他走近刀疤男身边,很轻松地又在他身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将他原本狰狞的疤痕原样划开,一时间脸上鲜血淋漓,他道:“ 论心狠手辣,我可没你们这样丧心病狂!尔等私下贩卖女子,又弄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我今儿个不过是稍微惩罚一二。放心,你们做下的罪孽,届时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抵大家的怒气。”
这伙人的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净圆将身上的僧衣脱下来,丢在火里烧了,将这伙人里身材廋小的瘦猴的外裳扒了,套在身上,又在屋子里翻了一件旧棉袄披上。严妍默默地看着他,见他又从那破柜子里捡了几件衣裳出来,取了张破布随便一包,打了个结。严妍道:“ 你要走吗?”
净圆蹲下身子,看着她,说道:” 你瞧我杀了人,我若是不逃走,等官府来了,我就走不了了。“
严妍道:“ 不会的,他们都是坏人!再说了是你救了我们,你也没把他们杀死,官府不会胡乱定罪与你!“
净圆笑着看向她,道:“ 你这小丫头,还怪好玩儿的。”
净圆又丢了几节木柴到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盛些,自言自语道:“ 我早就想离开这破地方了,当和尚有什么好,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那老和尚骗了我几年,这回我真要走了。“
严妍道:“ 那你要走的话,身上有银子吗?你要去哪儿?”
净圆摇了摇头,道:“ 没钱我一路讨饭也要走出去,那些年我又不是没干过。每年那些坟头上的贡品,不知有多少进了我的肚子。我要去寻我娘,她丢了……”
严妍有些可怜地看着他,她问道:“ 大哥哥,你几岁了?”
净圆有些茫然地道:“忘了,记不得是九岁还是十岁了。”
严妍从怀里摸出贴身藏好的两颗珍珠,道:“ 大哥哥,这个送给你吧。我爹爹们说这是海里产的,这般大品相这么好的珠子很值钱的,你拿去换了银子去寻你娘亲。你不见了,你娘亲不知道有多伤心。我丢了这几天,我也好想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小女孩儿眼睛红通通的,满眼的真挚。净圆觉得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捎了捎,他的手心里躺着两颗浑圆的珠子,他觉得嗓子有些干,道:“ 我不……”
他突然停下来,仔细听了起来,寂静的夜色中,丁点儿声响也瞒不过耳朵。他往外看去,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快速往这边聚过来,净圆道:“ 听着,外头应该有人寻来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是谁救的。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净圆走得匆忙,也将两颗珠子带走了。但他的一顶破旧的草帽却留在了屋子里。不过几个呼吸间,果然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往小屋子这里来。领头的人群里,严妍看见了大爹爹,她有些跌跌撞撞地起身,哭着便往那里跑去……
事件的最后,对于谁救了这几个孩子,严妍决口不说,只推说恩人没留下名字。其他几个少女,只说是个小和尚,其他的话一应不知。官府在白马寺寻找了一阵,却没找着人。
只有主持对着长空长叹一声,说了句“阿弥陀佛……”
几个犯人,除了将严妍误带出来的那个人,因其揭发了这个团伙做下的不少坏事儿,被判了终身□□,其余人都被判了死刑。领头的刀疤脸听说被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行了千刀万剐之极刑,其余人或是被判腰斩,或是被砍了头颅……这闹得轰轰烈烈的一场拐卖少女的案件,总算是落下了帷幕,而韦府尹因着这桩案子,再次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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