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司州城以后,路过的地方并非是人烟稀少小道,相反雅黛又看到很多的流民远离官道朝更北边的城镇走去,她从地图上看了看自己要去的翠屏山和他们去的边城竟然是相反的方向,一路走来她看到更多的人倒在狭窄的道路上,雅黛下了马问那些流民们:“你们是哪里的人?他怎么了?”流民道:“我们都是并州人,因为得了重病,官府的人又不允许我们去有医馆的地方救治。还将我们驱逐出城。”雅黛又问:“为什么?”流民道:“官府的人说我们得的是瘟疫,不治之症,不肯收留我们这些人。”雅黛问:“瘟疫?官府确定是瘟疫吗?如果确定是瘟疫不是应该把大家集中起来救治吗?”流民们道:“哎呀,我们连医馆都不能去了,谁还能确定我们得的是不是瘟疫。”雅黛仔细观察了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满头的大汗,呼吸也越来越弱,看样子生病是真的,因为饥饿所以更加难以行走,雅黛拿出身上还剩下的半块饼放进了这个人的怀中,又问:“那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流民们道:“听说离这里不远的司州城收留流民,我们这不是要往哪里赶吗?”雅黛问:“我看你们的衣着像是胡人?你们已经迁入关内,朝廷不是一直都赞成胡人定居关内安居乐业吗?你们离开了并州,那里的百姓岂不是又少了吗?谁来安定那里的民生。”流民们说:“小少爷,并州城内时有战乱,谁还关心民生呀,能逃得一条命已经算是大幸了。我们迁入关内没几年并州城内时时收到匈奴人的袭扰,能往外南方迁走的都走了,只剩下老弱病残的这些人到现在才逃出来,不知这流亡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呀。”雅黛还是想着去翠屏山,这并州是大晋的国土,怎么会连自己的百姓都守护不了。于是她想加速的赶到并州,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匈奴和大晋是有边境之分的,驻守在那里的官员们在干什么?他们看不到这些无处安身的百姓们很可怜吗?如果真是时有战乱为什么不上报父皇派兵抵抗,而是要以牺牲这些百姓们的家园为代价,父皇治下的这些官员都在作甚么?天下好大,纷乱的事情真多,统治者与百姓之间也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马背上的雅黛望着一拨又一拨的流民往司州城方向走去。灾难,疾病,贫穷,这无所解的事情一一呈现在她面前时,除了麻木她不能做任何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翠屏山,自己身为公主不是也照样被逼的离开宫廷,百姓们流离失所,那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她开始注意自己的饮食和马匹的饮食,不管那些流民得的是不是瘟疫,小心总是不错,每每遇到疾病的时候她都会倍加思念伯父和心洁,天下之大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在高山断崖处,雅黛牵着弩弩站在毛毛细雨中望着这一片秀丽的山河。任凭天上轰隆着闪电雷鸣,年少的她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忧愁,只是知道活着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所有的人都为了活着拼了命也要去争去斗,百姓们如此,宫廷中也是如此,既然没有一个可以让人感到安全的地方,那么自己就要和这个动乱的世道斗一斗了,看看自己的这条命可以撑多久,她一边行走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当进入并州城的时候,她又一次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白天的并州城内热闹非凡,雅黛和自己的白马进了城看见街边的小摊上有刚出笼的包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的雅黛摸了摸自己的怀中还有几个铜板,于是就卖了街边的包子,饿极了她此刻觉得这包子胜过世间所有的美食,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弩弩低声叫了一声,于是就笑着把剩下的那一半包子填进马嘴中,然后往人群中走去,她向人打听这里是不是有一座山叫翠屏山,那里有没有人住,嬷嬷没有骗她翠屏山就在并州管辖的区域内,而且从人们的口中得知那山上的人犹如神仙般的生活着,就算是没有嬷嬷的信笺她还是想去那里学艺,于是她想牵着弩弩找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待一晚,明天穿过并州城的地界就能直达翠屏山,历经了千山万水终于快要到达她期盼的地方了,正当她要找到一个茶棚能歇脚的时候,街上一片凌乱,买卖人都慌忙收摊儿,而且听见人大声呼叫:“匈奴人来了,快跑啊!”瞬间大街上干干净净,有的人连摊位都来不及收就消失了,雅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颠覆的一幕,她看见一个男人把一家药铺锁上,然后慌忙的离开了,接着就是一群胡人装扮的兵丁犹如强盗般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雅黛看着他们掳走了年轻的女子和有体力的男子,一瞬间繁华的街道变成了烧杀抢掠的火场,那些胡人掳走了女人后把襁褓中的婴儿弃置街头,接着来了一队骑马的士兵,她看着马蹄踢死了无人照管的婴儿,她看着那个婴孩的死状,全身的神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她忽然幻想到在自己是婴孩儿时也是被人这般蹂躏着命运,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雅黛也杀人,但是她从不对年幼的孩子和无辜的老人动手。但是眼前的这些胡人的所作所为让她无法理解的同时,也彻底激怒了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她怔在那里不动了,这时候街上有一个逃跑的男子拉住雅黛的衣衫大声的叫道:“兄弟,快走呀!”雅黛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士兵的弯刀已经夺取了他的生命,雅黛望着那把血淋淋的弯刀准确的判断出,那是匈奴人惯用的兵器,腰间的软剑出鞘了,她用最快的剑速攻击这个匈奴士兵,其他的匈奴兵见有人反抗,就蜂拥而上更多的刀枪剑戟都朝雅黛的身上招呼,一路走来雅黛都有坚持习武,但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在面对匈奴的步兵和铁骑的包围下,终究是难以对抗这么多人的攻击,她的体力有限,匈奴人的兵器是用乌金精铁打制而成,他们的士兵比起大晋的汉人更加彪悍,按照雅黛一句话形容,他们很难杀,还是有几个兵卒倒在了她的剑下,她在利刃和人群中闪转腾挪结果还是被敌人步步逼的后退,把她围攻到药铺的门前,眼看几把长枪要把自己戳成筛子,她用手中的软剑抵挡了几个长枪头的刺杀,奋力躲开,结果那些长枪挑开了药铺的门,雅黛也被那些长枪的余力也推进了药铺,那些匈奴人挑开药铺的大门后停止了手中攻击,原来这药铺中锁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女子扶住将要跌倒的雅黛,惊慌中还带着一丝镇定,雅黛看见这一张貌美的脸后居然开心的笑了,她惊喜叫道:“悠锦!?”那貌美的女子道:“雅黛!?”她扶雅黛站好后,一步步靠近她们的匈奴兵满脸的淫笑,也不知他们互相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有一个匈奴兵朝他们伸手了,不知道何时悠锦拿起一个花瓶,朝那个欲行不轨的匈奴兵头上砸去,这一击不中,雅黛更难应付这些匈奴人了,一把软剑两个女子,匈奴人见她们如此顽缠眼睛都红了,正要全力击杀她们的时候,那个刚才锁上药铺的男人出现了,他带着一群汉人士兵顷刻之间把这些匈奴兵杀了个干干净净,待他们把匈奴兵杀干净后,雅黛瘫软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望着拉着她手的悠锦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时候,那个男子来到悠锦身边道:“悠锦,你没事吧。”悠锦道:“没事,还好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我们就惨死在这帮匈奴人的手中了。”那男子道:“外面不安全,我们回去吧。”悠锦道:“表哥,我们带她一起回去吧。”那男子仔细打量了雅黛一眼就说:“好吧。”悠锦拉起已经瘫软的雅黛,两人离开了药铺。
祁府,在飘着满院花香的杏树下,雅黛和悠锦相对而坐,雅黛大口的吃着悠锦给她准备的饭食,望着雅黛吃饭的样子心中能想象出这些日子她吃了多少苦,回想着与她相遇时的情景,悠锦一口茶道:“慢点吃,不够的话,我让下人们再去做。”雅黛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没有理会悠锦的话,等她吃完了一碗饭后,才放下筷子对悠锦说:“你平安回到家了,真好。”悠锦道:“你一直说要去翠屏山,是我们这里的翠屏山吗?本来是想和你一同回来的,可是你不告而别,我只能自己回到家中。”雅黛道:“你不是只想和我一同回来吧?应该是更想跟谢公子一同回来吧?”悠锦满脸通红道:“哪有?”雅黛看着悠锦害羞的样子,于是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谢公子现在人在何处?我以为他会送你回来。”悠锦笑了笑:“他…到是常有书信寄来,前几日他说现在正在京城任职,说有时间就来看我。”雅黛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心里道:“怎么谢峰到现在还在跟悠锦联络,看样子是没有从悠锦这里占到便宜,还真是贼心不死呀。”悠锦看着雅黛脸上的表情问:“你在想什么?”雅黛道:“我觉得他对你还挺上心的,你父母知道你们在联络吗?”悠锦道:“爹爹和娘亲都知道我有书信来往,只是从来没有问过是谁寄来的。”雅黛又往自己的碗中添了饭,继续吃了起来,悠锦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说:“不要只吃饭,喝点汤舒服一点,来。”雅黛放下手中的饭碗,喝起了悠锦盛的汤,虽是饿的过了些,她却也清楚不能贪食,否则仍然会导致疾病,这些都是伯父以前的教诲,也许是因为她离开皇宫后只有李太医和心洁留给她温馨的记忆最深刻,所以她才会时常想起李太医的话语,她喝着汤心中想着:“这祁大人夫妇还真是少见的好父母,这么尊重女儿的隐私,也不过问悠锦跟哪些人来往,还真是放心呀。”雅黛放下手中的汤碗道:“谢公子说要来这里看你,不会吧,你知道京都到边境有多远吗?在京为官,他哪里有时间来边境呀?”悠锦道:“他说过一段时日来边城巡视军务,到时候会来看我的。”雅黛道:“是吗,那你们就能见面了,你一定非常期待与他重逢吧。”悠锦又露出害羞的表情道:“我也一直期待和你重逢,这不你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吗。”雅黛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这是不一样的。”悠锦道:“哪里不一样?我落难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愿意帮我,这份情谊我会一直记在心中的。”雅黛道:“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相遇就是有缘,天一亮我就要走了,山中的生活可能不会给我太多的自由,不知道下次见面到什么时候了。”悠锦道:“啊?这么快,为什么不在这里多留几天,我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两天,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待在我家,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分享。”雅黛笑道:“姐姐,你虽比我年长却是单纯的要命,想起这个我真有点不放心你。”悠锦道:“我跟父母待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是你,去了翠屏山以后,我要是想你了可以去山上看你吗?”雅黛道:“可以的,如果我真的能如愿在翠屏山上习文学武,我们自然是有相见的日子。”悠锦不舍的望着雅黛的脸道:“刚刚相聚,又要分开了。”雅黛道:“现在的分开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悠锦道:“你是真的这样想吗?如果有机会下山,你也要记得来看我。”说完看着雅黛的脸出了神,雅黛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上了饭粒,就问:“哪有什么不对吗?脸上粘了饭粒。”这个时候悠锦道:“真羡慕你,穿上男装比这世上的任何男子还要英俊,还有一身好武功,走到哪里都不用害怕。”雅黛道:“我才羡慕你呢,有了家人的保护,父母的疼爱,根本不需要自己学习武功。”悠锦道:“那你就留下来好不好?我的父母人很好的,我又没有兄弟姐妹,你要是愿意留下来,他们也会很高兴的。”雅黛微笑着坚决摇摇头道:“我的父母也很爱我,可是遇到他们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同样会选择舍弃我,你的父母应该很爱你,至少不会拿你的幸福去作筹码。”悠锦道:“你的话,我听不太明白,什么筹码?什么舍弃?你的父母把你当成筹码而舍弃了你吗?”雅黛笑而不语,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树上的白杏花道:“好香啊,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享受这样的时光了,花香,美食。还有美丽的你。”悠锦道:“你也美,你若喜欢,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雅黛道:“谢谢你,等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再说吧。”悠锦拐着雅黛的胳膊也抬头看着树上的白杏花。微风轻轻的吹落花瓣,雅黛伸出手去接,慧琼夫人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女儿和这个俊美的少年的举动,就悄然离去了,她来到祁驿的房间道:“老爷,咱们的女儿好像很喜欢这个女扮男装的孩子呢。”祁驿坐在书桌前,一边看书一边说:“咱们的女儿什么都好,可就是没心眼儿,这要是遇上了心怀不轨的人该如何是好?”慧琼夫人道:“什么意思?”祁驿合上书本抬起了头道:“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来历不凡,咱们的女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在跟什么人来往。”慧琼夫人道:“来历不凡?你是怎么看出她的来历的?就凭她长的英俊像个男孩子?”祁驿道:“什么呀?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镯子吗?那是宫中之物,没有身份的人是不能佩戴的。”慧琼夫人道:“哟!这个我到是没仔细看,宫中之物也时常有赏赐出来的呀。”祁驿道:“妇人之见,好生招待这位姑娘,就算不是身份尊贵之人,她两次救过咱们女儿的命,也是大恩了。”慧琼夫人道:“请老爷放心,我心中有数。刚才我听见她跟咱们的女儿说明日就要起程去翠屏山学艺,不会在府中停留。”祁驿道:“这样啊,那你明天给这姑娘多准备些干粮和银钱,要保证她顺利到达翠屏山才好。”慧琼夫人道:“那要提醒咱们的女儿以后不要跟她来往吗?”祁驿犹豫了一下道:“不用了,该来的挡不住,随咱们女儿的心吧。”
第二天的早上,按照礼节雅黛要去正厅向祁家二老辞行,祁驿一脸的镇定,慧琼夫人道:“姑娘,这些都是我命人给你准备的一些干粮和盘缠,别嫌弃带在路上用吧。”雅黛道:“来到府上已经多有打扰,怎么敢烦劳两位再破费。”慧琼夫人道:“你两次救我女儿,这样的大恩我报答都来不及,哪里称得上是破费。”慧琼夫人亲手把包裹送到雅黛手中,祁驿道:“姑娘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我府中,但凡有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帮忙。”雅黛道:“多谢叔父,多些婶娘。”正要牵着马离去,悠锦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外望着雅黛,雅黛笑道:“翠屏山离此地不远,总会相见的。”悠锦道:“我知道,就是看着你走心里不舒服。”雅黛道:“姐姐比我还大两岁呢,怎么此时的样子像孩童一般,这样吧,只要能下山,我一定来探望姐姐。”悠锦点点头眼睛湿润了,她心里明白,翠屏山离此地虽然不远可雅黛是要去学艺,哪里还有空闲到山下来游玩,她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宽心话罢了,望着白马奔去的尘土,悠锦在丫鬟的陪伴下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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