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29)
慢慢的, 抓知了猴的除了孩子, 大人也成群结队开始了。
连英子和金老二晚上也带着还来来果园摸了。
金大婶和金老头还跟在后头。
这都是为啥啊?
大家都在传,说什么三个知了猴顶一个鸡蛋的营养。那这还了得了?鸡蛋舍不得给孩子吃,这知了猴还舍不得给孩子吗?
逮吧。逮的人多了, 慢慢的, 还有人拿到市场去卖了。
还别说, 真有人专门收。
处理了之后,用盐腌渍了,用铁签子穿起来,弄个烧烤的铁丝架,美味的一道烧烤就出来了。不光是这边厂门口有卖的,慢慢的,连县城都有卖的了。
摸知了猴不光是哄孩子为孩子改善生活的一项业余活动,更成了一项创收的正业。
常常是大人孩子全家老少一起上阵, 有些人是摸到凌晨一两点都不收手的。大孩子还撑的住,但小的就不行了。来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 结果一过十点就开始哼哼哼, 瞌睡的不行不行的。缠着大人要背着, 背着就睡着了。
背着小的, 带着大的, 然后家里就必须回去一个大人带孩子睡觉了。
剩下的继续奋战。有些摸回来的知了猴都已经脱了外壳了, 见了这样的, 不能跟其他没蜕变的放在一起, 要另外放在一个放着盐水的水桶里, 这养泡着,它还就是嫩嫩的颜色,要不然不等到家,嫩嫩的肉肉就变成黑色的坚硬的外壳,成了知了虫了。
这种蜕变了的,人家收知了的不太喜欢要。但挑出来并不妨碍自家吃。
隔壁丁爱民家,庄稼都不要了,通宵达旦的找这玩意。晚上坐在门口,还跟四爷和金老二吹嘘,“一晚上能卖一块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得多少钱?不比挣工资差。”然后对四爷这种小公务员有点瞧不上眼:“你一个月多少?有四十没?”
但是亲爱的邻居,这玩意是季节性的,过了就没了,得明年再见。
四爷这属于当一天和尚就有一天斋饭吃的类型,绝对饿不死的。
一起纳凉的刘保就说他:“你靠三十多块钱熬一年啊?”
丁爱民嘴上爱嘚吧,人家说了:“今年就这样了,但我想好了,明年这一季,我得比他们拿工资的全年都拿的多。”
怎么这么肯定呢?
人家说了他的打算,“我准备种知了……”在大家刚要嘲笑的时候人家说了,“别以为就庄稼能种,我跟你们说,看见那被知了吸干的树枝了没?那玩意上面全都是知了的卵。那那东西剪下来,埋在地里,等着吧。明年满地都是,晚上过去捡就行了。不用上肥料不用浇地,任何投资都没有。爱长野草就让它长去,刚好知了猴钻出来要往高处爬的。这可是省时省力省成本的好办法。你想想那一天得有多少收入,三十都挡不住。一个月一千多块钱,顶他们两年的工资……”
这么一算,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
四爷和林雨桐把这话当笑话听,毕竟嘛,谁脑子抽了种这玩意。种下去不是明年就收的,那玩意得在地下三年,才会出来的。真要这么干,一年不种庄稼那这可真得白瞎了。
谁知道过两天了,听说老三都要在地里种这玩意了,两人才不淡定了。
过去跟他说这玩意真不成,不是这样弄的。这么种下去是收不了的。别耽搁了农时,该种啥种啥去。也叫他跟人家说说,宣传宣传,这玩意真不靠谱。
再说了,就算是能种出来,到时候多了,这卖给谁去。
谁能把这东西当饭吃了。
四爷又在公社专门说了这事,还专门写了宣传材料,下发到村里,又张贴宣传。
可是财帛动人心啊。还是有更多的人半信半疑的,那知了猴长在地底下,你咋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虽然不跟一些懒汉似的,地里啥也不种的就种那个知了猴了。但还是在庄稼边上,点种了这玩意,万一要是成了呢。
好些人都托金老二:“把你家果园子的干枝给咱们剪出来……”
金老二心说,我哪有那工夫呢?干脆就道:“我也给园子里埋呢,自己这边还不够呢。”
那些人就笑:“你家老四说那玩意不行,你还在这里给人家种……”
金老二打哈哈:“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完了,更多的人愿意给里面试着种一种了。
金老二跟四爷说:“管球去!也没几个真的就啥也不种,只种那玩意的。不过是行子里种点,长不出来就死心了。”
不管球去还能怎么的?
秋里了,果园子第二年挂果了,果子的味道比去年好的多。如今这水果少,没个村原来都有大果园的,几十亩呢。各色的果树都有,那是早年农村发展的产物。如今是树老了,果子小了,再加上品种的问题,又管理的不好,那果子出来虽然也有人要,但都是村里的人拿点粗粮换来给孩子们吃的。金家这个,多是供不应求的。整箱子整箱子的往出卖,还都是公家单位的,有给中秋定好的福利,有的拿来是准备送礼的。四爷捡了最好的存了三瓮,又给老二家的存了三瓮,叫老三看着拿。老三只挑拣那些不太好看的,上面带点果锈的,外观不美,但并不影响口感。老大急着弄了点,听说是送了一半去给老丈人家了。老五这边拿的倒是不多,不过据说转手就给卖了,卖的还是高价。
看见这边果园子有卖钱的,就有不少人又觉得这个果园子说不定能干。
但心里也就是个想法,关键是没人敢这么干。为啥呢?一旦栽上果树,这玩意三四年都不挂果的,年年得往里面投资,但却没有收成。管理的好,第三年能挂果,但数量和质量都不行。要是管理不好,第四年才算是能见点回头钱。这几年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好些人问,但敢这么干的真没有。
倒是有几个过来问林雨桐,“说咱们这饲料能不能先赊欠着。等猪养出来出了栏了,然后再给饲料的钱。”
就是借鸡生蛋。
这么操作,等往后推上二十年,那估摸着是行的通的。毕竟那时候竞争激烈嘛,饲料也在竞争市场。但如今这饲料厂算是独一门的生意。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后年去了。你说这么个状况下,这个口子能开吗?
村里这么多人家呢,给谁家不给谁家?
但这饲料产在本地,要不叫当地人受益,确实又说不过去。
怎么办呢?
四爷说是:这么着吧。饲料不能赊欠,但是咱可以拿东西换。
啥东西?就是做猪饲料的原材料。
这东西本地的粮食都不够,但可以去产粮区自己去收购啊。或者是用咱们当地产的棉花去跟人家换,换回来本来你们就能赚一次差价,把这东西送到饲料厂来,折算成钱也行,折算成饲料也行,一半钱一半的饲料也行。怎么方便怎么来。
还别说,这真是条路子。
如今后季种玉米的不多了,基本都吃小麦了。后季地里种的全都是棉花。棉花卖到棉站,跟拉着棉花去别的地方换粮食其实是一样的,回来再卖给饲料厂,这一倒手就是钱。
光是来回的差价都够换成饲料的了。
会算账的不少,越算觉得这事越是能干。一个两个的都传开了。
然后晚上这边就热闹了。原本都是一个村里一起干活的小伙子,关系即便是不亲密吧,但也都算是熟悉。也就是四爷如今是个‘官’了,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有了距离了。觉得没啥可聊的了。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有了新的共同的话题了。商量着去哪里收购,怎么收购,算是价格合适的。一拨一拨的人,说的都是同一个话题。
弄的清宁都知道,一斤皮棉在北边都能换大半袋子玉米,怎么怎么的的?
于是,已进入秋季,整个太平镇就显得格外的忙碌。找猪仔的找猪仔,如今这猪仔都涨价了,碰上的先赶紧弄回去。用自家的麦麸啥的,先换点饲料搭着猪草吃着。然后女人忙着采摘棉花晾晒然后拿去叫人弹了,男人就带着棉花出门,换粮食去了。
自行车还不算都,能买起的人不多。有自行车的就骑着自行车去,车子后面还带着打气筒,防着半路上没气了。带着一袋子棉花出去,回来差不多得推着自行车回来,粮食多的绑在自行车后面根本就骑不上去。没自行车的,就是靠一双腿,拉着架子车,父子、兄弟、朋友、邻里、搭伴而行。没出过门的人,在外面走街串巷的,都说人离乡贱,就怕受人欺负或是受地痞流氓骚扰。架子车还都放着大衣被褥,一天走不到的地方,在荒郊野外的晚上走哪就得睡哪了。
出一趟门,四五天七八天才能回来。
但这一回来,去饲料厂把钱和饲料换出来。然后出去几天再回来瞧着家里的一头两头的猪肥了一圈,浑身都是干劲。
饲料这东西,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
用不了几年,肯定会遍地开花的。四爷以此为跳板,却真没想着把这东西做下去。就是把它卖遍全球,对四爷和林雨桐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技术含量太少了。
但要是这个厂好好的经营,带动这一片还是能的。
如今这镇上不敢说家家都受益吧,但整体来说,还算是不差。供销社已经往省城往其他地市甚至往省外去了,干啥?卖猪!
今年到年底的时候,猪的数量肯定是惊人的。
收购了再卖出去,中间的差价也能叫供销社赚的盆满钵满。
老五将家里的大门一锁,跟谁都没说一声,就带着媳妇出去,两人出去换粮食去了。
金大婶比较满意,哪怕人家没跟她说,她也觉得老五总算是有点出息了。没错,出去找点钱,比干苦力强。关键是给她媳妇找个活干。不能下地,还不能在家喂猪了。地里的庄稼苗你看不清楚,难道猪圈里的猪你还看不清楚了?
叫老大两口子去,人家不去,“我们不挣那下苦力的钱。”
懒怂货!那就饿着去。
金大婶说英子:“以后不准给你爸钱,要给直接给我。要不然全都补贴给老大那边了。吃两年苦,受两年穷,谁都崩搭理他,他自己就学乖了。”
英子应了,真就不给金老头钱了。抽烟给买烟,想吃啥给买啥,反正食堂两边就是市场,如今都在左邻右舍,很方便。金老头压根就没有花钱的必要。
但这样子的好生意没做多久,就开始下雨了。连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啥生意都清淡了。大路上倒是柏油路面,但这小巷子里还不是一脚水一脚泥的。
好在今年的棉花大部分都收起来了。就剩下最后一点被霜杀了的棉桃,产量减损的还算过的去。
又连着下了一星期,饲料厂都停产了。一是饲料运不出去,二是原材料出现断层。听说有路冲塌方了,路不畅通。
好在养猪场养鸡场离饲料厂近,怎么着也不会断顿就是了。
两人都在家里闲着呢,小老太就有闲工夫做点花样饭吃了。包饺子,包啥样的饺子?剁了两样馅的,一样是鸡蛋豆角的,一样是青辣椒馅的。
辣椒馅的是给她自己做的,说那个辣劲吃着舒服。
其实以前小老太挺注意养生的,这么刺激性的东西她吃的分外克制。但最近这一年,有点不太一样了,至少在吃的方面,有点放飞自我了。吃的不多是不多,但是有那想吃的,一直没吃到的,如今就开始变着花样的做了吃了。就是林雨桐和四爷不在家吃饭,小老太也给她和孩子做两样的饭。
这都成为金大婶背后对小老太不满的最大因素了。
没这么霍霍她家老四的。
等包好了,四爷对辣椒馅的只尝了一个,他还没吸溜着说辣呢,然后他闺女就在边上一边脸皱成一团,吸溜吸溜的辣的不行不行的表情,替她爸难受。
林雨桐吃了一个,嗯!味道觉得还行。
小老太翻着白眼分了一半给孙女吃。
一家子正吃饭呢,刘壮跑来了,“林姐,赶紧的,上面下通知了,黄河发水了,把滩底下全都淹了,叫咱们过去配合工作。”
这事必须的程序。发水了,人肯定是撤离了,但是牲畜有些来不及撤离,但自己会水的,后来也被救上来了。但这上来是不是有了什么病症,这就不知道了。需要畜牧站的技术员帮忙看诊救治。只要人过去就行,药品上面会送过去。
这边林雨桐擦了嘴,换了雨鞋带着布鞋,拿了雨披要出门,四爷还不放心:“行不行啊?”
林雨桐这边还没答话呢,结果公社来人了。靠着太平镇的那一片黄河滩,也给淹了。叫四爷赶紧走,镇上的领导都动身了。
得了!搭伴走吧。
太平镇的地里位置不错,古镇嘛,要是地理位置不好,也保存不到如今。
往东二十里,就是个几十米深的崖,就以这个崖为分界点,下面是黄河滩地,上面就是一马平川。据说,黄河发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次能没过这个崖的。
也因此,不管人家说黄河这水有多大多大,住在太平镇的人也从来都不担心。根本淹不上来的。
还真就没淹上来,但下面的水面也有一两米深。
公社的人来是为了安抚百姓情绪的,林雨桐这样的技术员来就是动动嘴,把需要的药给发下去就行。
几年的汛来的晚了一点,地里的庄稼,好歹算是收了八成,只有些红薯之类的还没收。
水来的快,退的也快,两天工夫,全退了。
退了林雨桐和四爷这样的也不能走啊 ,得将这灾后的工作做完了。
这边忙着安置人,那边从其他地方,类似于平安镇来的人就都涌来了。一溜一串的络绎不绝。都是拉着架子车,拿着水桶簸箕竹筐子之类的东西。还见到金老三金老二俩兄弟跟金老头,开着拖拉机,拖拉机上放着架子车。把拖拉机停在边上,叫四爷和林雨桐帮忙看着。然后把架子车从车兜子里弄出来,爷三个往下面去了。
干嘛去的?
捞鱼捞碳捞木料,捞到啥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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