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煊神情古怪地拧起眉角,在确定毫无动静之后,终是将双手慢慢地放回到膝盖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程衍仍旧一脸平静地坐在原地,似乎陷入了一阵深切的思虑之中。
不禁让程煊深深觉得,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定是一个假的父亲。
可在那么一瞬间,望着程衍在夜风中独坐的单薄身影,突然让程煊觉得,即使他依然以一己之身支撑着程家光耀的门楣,使得这间靖国公府的荣耀和地位始终巍然不动。
可比起当年,已然苍老了许多。
正暗暗感慨着,只见程衍微闭双眸,从口中溢出了一句低沉而略带自责之意的话语。
“亲生父亲…或许这么多年来,确实是我错了。”
“爹,你的意思是...金枝她…她…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程衍的话虽只有短短几个字,却着实在程煊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
只见他一脸震惊地瞪着双眼,很是急切地等待着程衍的回答。
“我本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程衍将眼眸微微张开些许,继而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显得很是疲惫。
“直到那天我入宫时碰到南楚随行而来的衡王,他跟我感慨说,原来金枝是我们程家的女儿,难怪她与我的眉目间,有几分神采很是神似。我才蓦然发现,到底是亲生女儿,才会像父亲啊。”
“如果您真有这个怀疑,当时为何不直接滴血验亲,而是要听一个外人说,才相信金枝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这么做,对金枝来说公平吗?她当初被娘骗婚被迫嫁给一个傻子,如果后来没有燕王殿下出手相助,她很可能就要死在牢中。那这辈子,可就都被你们给毁了!”
听着程衍这番异常沉重的话语,程煊很是激动地抬高音量,神情也变得愤慨严肃了许多。
心里却也隐隐能猜到,程衍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没有主动去验证程金枝的身世,或许只是想给自己留有一个念想罢了。
毕竟这世上有些事情不被拆穿,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虽然人在南楚,却也派人暗中与刑部主司打过交道,让她善待金枝,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程衍不疾不徐地说着,抬手抚平衣袖上的皱褶,似乎刻意不想去看程煊那充满惊讶与疑云的眸子。
“就算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就算我在你们眼中已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我也没狠心到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他说到此处眼波流转,从石阶上站起身来,挺直脊背往前走了几步,半个身子都隐在了庭院中,那处没有月光浸染的夜色深处。
“至于那场婚事,如果金枝喜欢的人不是寒清而是其他任何一个,我或许都会成全她。”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方语气沉沉地道出一句。
“可唯独顾洵的儿子,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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