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当真不知道那是如何一种痛苦懊悔,如万剑钻心,直入五脏六腑深处。我日日与他相见,却又隔着一层屏风,那屏风分明不是屏风,竟似是千沟万壑、千山万水。更兼那一日我去瞧皇帝,正遇见高氏给启悯送秋衣,高氏给他披上披风,他含笑从她手中接过。我坐在凤辇里指甲紧紧攥着掌心。他们向我施礼,他唇边的笑意仍在,可是看向我时,那眼神里哪有半分笑意,有的只是森冷寒意罢了。
他连恨都不想恨我,只剩冷漠了。
我的仪仗从他身旁走过,心仿佛在油里煎熬,又像是滚过刀山之尖,锥心刺骨。真是不如不见,不如不见……他们本就是夫妻,两情相悦,夫唱妇随本就该是他们……我又算什么?即便他将來御极,他的原配夫人在那里,我碍着身份,什么都不会是!
直到走过了,才惊觉掌心刺痛,触目早已是殷红点点。
这痛便一直伴随着我又是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來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每日都精神不振,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我彷徨无依,却还要在孩子们面前强装笑颜。但即便这样,有一次我还是听到宝月在责怪元曦:“都是你父王害得母后难过!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元曦闷闷不乐,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无法想他们言明,只能继续维持现状。
十月,天气骤然冷了起來,这一日从早晨起天就阴阴的,早朝过后我与润回到长庆殿用过早膳,然后亲自送润回南熏殿。我再折回时路上下起了雪粒子,夹杂着雨丝更觉冰凉。我坐在凤辇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春分忙道:“风大,要不您先去沉香亭里避一避,奴婢让人抬了暖轿过來。”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就依言去沉香亭坐着。却不想进去了才发现原來启悯也在。我进退维谷,春分小声说道:“您稍坐片刻就好。”我低着头走了进去。
启悯按照常礼对我俯首一揖,我略点了点头,就坐下不语。
春分去命人胎暖轿,其他宫人都站在廊下,我瞧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夹雪,咬着唇沒发出一点声响。
原本他站在半掩的窗边,这时他关了窗户,到我对面坐下,也不言语。
我极力看着外面,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跟我不过数丈远,我却不敢扭过头去看他。
亭中忽然传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张口说道:“你到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我的心一窒,泫然欲泣,痛楚直往心底深处沉着,再沉着……
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方帕子,低声道:“你在旁人面前也是如此吗?还是说,这是你对付我的方法?明知我不忍看到你落泪,你就要这般折磨我。”
我用手背擦掉眼泪,抬起头看着他说:“你不想看到我落泪,我却也不想在你面前柔弱无助!我不需要用眼泪來博取同情!”
他沒有做声,收起帕子又退回原位坐下,我们谁也沒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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