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城内,到处都是焦糊的尸体,不少房屋甚至还在冒着青烟。田丰漫步于几乎被烧毁一空的城中,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军师,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某个关中士卒翻开了一具女尸,居然奇迹般的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小男孩尚未被烧死。
只是小男孩身上已经有多处被烧伤,他看着田丰等人的眼神,夹杂着恐惧与仇恨。
“噗嗤!”
甘宁忽然拔出了腰中佩剑,将那个小男孩当场刺死。
田丰见状脸色一变,右手指着甘宁,愤怒的说道:“为何无故杀人!”
这些惨剧虽然都因田丰而起,可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其实现在田丰心中已经充满了悔恨。
今日两把火烧死了将近三万益州军,被烧死百姓的数量,甚至要远远多于益州士卒。
特别是看到,许多被烧焦的幼小尸体,田丰心中更是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甘宁泰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鲜血从剑身上面缓缓流淌而下,说道:“我从这个小男孩眼中,看到的只是仇恨。”
“这种仇恨根本无法化解,而仇视我们的就是敌人,敌人就应该全部消灭。”
田丰气得身子瑟瑟发抖,愤怒的大声吼道:“可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下得了手么?”
甘宁淡然说道:“我杀的只是一个孩子,军师一把大火却烧死了无数老弱妇孺。”
田丰闻言一窒,双目瞪得老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甘宁继续说道:“没必要再搜救幸存者了,军师纵然浪费时间将这些人救回来,也没有办法得到他们感激,有的只是恐惧与仇恨。”
“益州大军不日即可抵达梓潼,现在不趁着大胜撤兵,恐怕就来不及了。”
田丰深吸了一口气,遥望着城中的废墟,在心中悔恨的想到:“吾此举又与屠城何异?”
狂风吹起了田丰的衣摆,他呆立当场久久不语。
其实从梓潼失守,到火烧峡谷,再到烈火焚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田丰早就谋划好的。
当初杨怀、高沛侮辱江武尸体的举动,让田丰动了真怒,再加上梓潼城内关中军处境并不好,故此田丰才会挺而走险。
不得不说,一直沉稳、堂堂正正的田丰,设下这种惊险而又恶毒的计策,却也是太难为他了。
田丰当时并不确定,张任是否真的领兵赶到了剑阁,可是他却十分肯定,已经被劫过一次营的杨怀、高沛,绝对不会再犯同样错误。
之所以让甘宁带领五百人前去劫营,田丰乃是故意要让益州军获胜,然后再顺势丢掉梓潼。
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益州军确信,关中军的确是因为守不住城池才仓皇逃窜。
田丰忍痛下令,烧掉了城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这种疯狂的举动,就连张任也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毕竟,没有了粮草的关中军,纵然再如何骁勇善战,也完全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猛虎。
这也是为什么,张任会放心大胆前往剑阁,并且将抓捕田丰、甘宁的重任,交给杨怀、高沛了。
张任不可能想得到,田丰居然会会如此胆大包天,如此孤注一掷,不顾一切。
他所不知道的事,其实田丰在撤退之前,早就悄悄准备了一批粮草,供给大军用度,只不过这些粮草并不能持续太久罢了。
随后,关中军藏到峡谷几日以后,田丰更是故意派人进入城中,假装要里应外合夺取梓潼。
事实上,那些混入城中的关中士卒,却是被田丰当成了牺牲品,让他们故意暴露峡谷的位置。
田丰之所以要牺牲这些人,也是为了让杨怀、高沛确信,关中军的确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离开梓潼,前来那道峡谷之内攻打关中军。
假如故意让益州军斥候侦察到那个峡谷,以杨怀、高沛二人的才能,说不定就会有些心疑。
而且,两人若是得不到关中军详细情报,待探听到那里险峻的地势以后,绝对不敢轻易领兵杀过去。
若杨怀、高沛不出城,田丰就不可能用计大破益州军。
所以必须有人牺牲,而且要让杨怀、高沛两人,以为自己看穿了关中军的谋划,他们才会信心满满领兵杀往峡谷。
此外,田丰还秘密留下了许多关中军,让他们假扮百姓留在城中,以准备今日的火攻。
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明之辈,益州军占据梓潼没有多久,根本无法揪出这些细作。
关中军细作虽然在城中燃起了大火,可是他们要么被愤怒的益州军杀死,要么被大火烧死,很多人都永远消失了。
就好像今日在峡谷里面一样,那些纵火的关中士卒一样,几乎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战争总会有人牺牲,妄图轻而易举获取胜利,绝对没有可能。
这场战役,虽然看起来是关中军的大胜,可其中付出了多少,只有田丰与甘宁知道。
可以说,田丰诈败烧粮弃城这个谋划,完全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假如广汉郡后续战事,与田丰预料的结果不一样,恐怕这支三千人的关中军,也就会葬身此地了。
哪怕田丰与甘宁二人,也会成为阶下之囚,或者战死沙场。
故此,当初甘宁听到田丰的谋划之后,才开始亦是极力反对。
无论如何,田丰还是说动了甘宁,走了这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险棋。
不管过程有多么惊险,关中军终究还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田丰、甘宁两人经由此事以后,在巴蜀之地亦是凶名赫赫。
狂风吹起了无数黑灰,在天空之中来回飘荡着,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一般,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压抑。
特别是这些灰尘之中,可能还夹杂了许多人的骨灰,更是平添了一些阴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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