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三问:“老乡,这镇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有扛大刀的把着门只叫出不叫进?”
那卖萝卜的老乡说:“来了一千把口子当差的军爷,说是西上剿捻贼,镇子小,住不下那么许多人,将饭庄、店铺、祠堂、、、、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包下来了。谁若是敢不听,就是反抗皇上,杀头治罪,所以,赶集的上店的。必须得走。”
陈国瑞一听,心里明白了,他估计就是曾国藩派来的淮军援兵到了,于是,便扔下手中的萝卜,对部将说:“弟兄们,援军就在这个镇子上,快,去见见他们的头儿。”
镇西门的吊桥放倒在那儿,两位拿大刀的团练,一位腰圆体胖,一位黑脸猴腮,他们一本正经地把着门,吆喝着正等着出镇子的乡亲:“吴大军爷有令,为了剿灭捻贼,胡城镇包给大军驻防,非本镇居民,不得在此过夜,违者以通捻治罪。”
陈国瑞大大列列地往里进,桂三一帮部将紧随其后。 当他们进了寨门时,那位把门的胖子看到陈国瑞穿着军服,知道是有来头的,不敢大声喝斥,却拱手对陈国瑞说:“军爷,我们吴将军有令,为剿捻贼,非本镇百姓只能出不能进。”
陈国瑞却不答话,扬起他那铁掌,“啪”地一声就是一个耳光,将那胖子打翻在地,鼻子也出了血。胖子委屈地说:“又不是俺不让你进,是吴大将军传令不让你们进,打俺这把门的弄啥吔,俺可是混饭吃的啊,亏不亏啊。”另一位黑脸见同伴挨了打,忙陪笑脸,说:“军爷,军爷,别急别急,俺们都是粗人,有眼不识泰山,吴大将军发令,是对着百姓的,不是对着军爷的,嗯嗯、、、、、”桂三上前说:“你们这几个蠢猪,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知道我们大将军是谁吗?告诉你,僧王爷的右路军统领,陈大将军,你们的吴大将军与你们眼前的大将军比,他连*都不算。”
二位团练听桂三这么一喝呼,大吃一惊,连忙跪地磕头,说:“陈大将军,我等对你无理了,愿你大将军多多原谅。”
陈国瑞这才朝二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去给你们的大将军吴中笑讲,就说僧王爷来请他来了。”
二人连忙磕头起身,转身跑路了。
桃花巷子东头有一个套院,院中有一座名楼,取名为凤来闵,这是镇子商会会所,当参军吴中笑带着他的部队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将这个会所临时征用,作为参军本部。
吴中笑是淮军刘铭传的部下,打仗是有一手的,但支援僧王爷剿贼,却没有积极性。临行时,刘铭传对他作了安排,要应时而变,说是让你归僧格林沁指挥,但这部队是你的,他让你打谁,你得看看能打起还是打不起,好打就打,不好打去他的球去,咱不能流血卖命,到头来让他收功。
吴中笑向刘铭传一拱手,说:“大人你放心,跟着你南征北战,我还不知道保存咱的实力?眼见的湘军衰了,淮军旺了,咱们就要起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拿咱的命为他僧格林沁请功,他不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吗?他的军队是蒙古亲兵,跟咱汉人不一样啊,让他那科尔沁的英雄们与捻贼冲杀去吧。”
告别了刘大人。吴中笑一天三十里,两天二十里,到一个镇子上就要将当地的乡绅团练全都集合起来,要钱要粮要金银财宝,晚上还得要几个女人陪着服务,稍有不从。就以通捻的罪名论处,这哪里是配合僧军作战,这是逍遥游玩啊。
凤来闵上有个戏台,乡绅已出资请来了唱柳琴的一个戏班子,今天夜晚,吴参军要请他的部下首领和镇上的乡绅、团练头儿在凤来闵上置酒同乐,名义上是拜见镇上地主,实际上是让他们在酒晏之中掏钱捐款。吴中笑假惺惺地笑着,迎接各位乡绅的到来,却见一位部下慌慌张张地跑来。一边施参见礼,一边说:“吴大人,不好了,僧王爷的部下有一位叫陈国瑞的来了,叫你去迎接。”
吴中笑正高兴着,却被这消息浇了一盆冷水:“陈国瑞。有名的无赖之徒,他带多少人马?”
“不多,就十几骑。”
吴中笑冷笑了一下,一边吩咐手下将客人安顿好,一边对那位报官说:“走,看看去。”
陈国瑞在镇西门外吊桥处等待着,果然见吴中笑来了。
吴中笑见了陈国瑞,拱手施礼:“久闻陈大将军英名,令再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儿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吴中笑给将军施礼,迎驾来迟,多多有罪啊。”
陈国瑞见吴中笑说这么客气的话,心中的郁闷消了一些。还礼道:“哪里哪 里,吴将军过谦了,兄弟只是皇命在身,迎湘军淮军助战,我替僧王爷谢过不辞劳苦远来征战的淮军弟兄们了。”
寒喧了一番,陈国瑞一行就在吴中笑的引领下,到凤来闵,为陈国瑞接风。
酒晏开始,吴中笑选了手下几位海量部下,轮番给陈国瑞敬酒,同时,也安排凤来闵场外,做好安全工作。
吴中笑皮笑肉不笑地端起一碗酒,说:“陈大将军,在下马上就要听你的指挥了,你可要对小弟多照应着点,小弟就这千把人的队伍,在你眼里嘛都不算,先喝为敬。”
陈国瑞此时也很豪爽,说:“好说,好说,弟兄们在僧王爷的统领下,有功同享,有利共图,只要吴将军马上跟着我们一齐进发,包围捻贼,一举平定天下,到时候陈某忘不了大家。”
“好!”
在大家一片叫好之中,陈国瑞咕咕嘟嘟将一碗酒喝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喝得面红耳赤,陈国瑞这时才正色发话,说:“吴大人,想你也接到皇上让你部配合僧王爷会战的皇命了,我也就不多啰嗦了。只是我想问问吴大人,几时能到曹州荷泽,僧王爷好作好统一部署。”
吴中笑猜着他要说事,果然就说出来了。
吴中笑心中早有准备,哈哈哈地笑着,只是笑,却不及时回答,又端起一碗酒,敬陈国瑞:“陈大将军,路上劳苦,先喝点酒解解乏,喝酒的时候就是喝酒,一谈公事,酒就喝不下去了,是不?”
几位部下也跟着吴中笑起哄:“就是,就是啊,陈大将军,今后我们都靠你了,敬你一碗!”
这阵势就有点不象是喝酒了,而是有点象鸿门晏了。
桂三站起来说:“吴将军,君子爱酒,喝之有度,陈将军的问话你咋能东遮西掩呢?陈将军之所以急急赶来,是因为僧王爷战事催得紧啊,咱们不能为一时之快耽搁剿捻之大事啊。”
若不是桂三这一番话,陈国瑞就要发火了。他妈的一个小小的淮军参军,竟然仗着主子刘铭传、李鸿章的后台收跟老子叫板,老子是僧王爷的左膀右臂,怕你这狗日的不成?可这时候桂三一挡驾,陈国瑞便不再发话,但脸色依然很难看。
吴中笑虽说不惧怕陈国瑞,在过去,淮军与僧军也曾有过小磨擦,还动了刀枪,各有死伤,但现在必竟是有皇命在天,不能乱来。陈国瑞虽说性野,蛮不讲理,但现在是在吴中笑的军队之中,十几骑人,能咋的?回去告恶状?僧王爷奏皇上去?那还有曾国藩、李鸿章呢!谁怕谁呀?虽说官小队伍少,却是湘军、淮军的一种姿态,自己是位代表啊,也不能搞得太僵,达到目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吴中笑见酒劝不下去,很豪爽地自己喝下了这碗酒,两眼一红,声音沙哑,无缘无故地就动了情。
吴中笑压低了嗓门用沉沉的声音说:“陈大将军啊,你们都说得有理啊,我也是奉旨行命的啊,不敢有丝毫懈怠啊。只是我这支部队,都是先前自招而来,军服、枪械、军粮、军晌无一不是自筹,现在归僧王爷指挥了,好呀,我们有靠山了,皇上的库银给了僧王爷不少吧,我们淮军也可以沾光了。有句话咋着说来着?皇上不差饥饿兵,我的兵已半年没发军晌了,昨天行了一天的军,粮食吃光了,马草没有了,今天之所以驻扎在这里,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所以,我今晚自掏腰包将镇上的乡绅请来,看看大家能看在皇上剿捻、天下太平的份上,能不能筹点粮款,我好快快奔赴阵前,与僧军并肩作战,就是中笑战死,也心甘情愿啊、、、、、”
说罢,吴中笑竟然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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