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黄涛应该说汪少华书记作“重要讲话”,但是,李有钧省长来了,这话只能留给他用。
汪少华开讲了,一讲就没有个结尾,他说的是长篇大论,从意义讲到目的,从目的讲到意义,然后又是从意义转回到目的,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这次学习很重要。后来话锋一转,讲到了李有钧省长,他似乎在给李有钧作悼词,一顶顶的花花绿绿的高帽子往他的头上戴,什么颂词都用上了,什么丰功伟绩都往他身上牵强、往他身上附会。
台下,很多人没有听他说些什么,都在想,今天的会议很特别,宋刚的主报告突然没有了,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讲,还是临时取消了?如果是自己不想讲,那就说明他在赌气,并且这气赌得很大;如果是临时取消了,那就说明宋刚要倒霉了,倒大霉了。不管是那种情况,这都是很少见的怪事。
人们又在想,李有钧怎么突然来了?原先的安排是没有这一项的,他来的目的是什么?昨晚,宋刚和汪少华的争吵到底是为了什么?据听了墙根话的人讲,他们的争吵就因为李有钧和张文静,还有人说,张文静即将离职。想到这儿,大家似乎明白了,难道宋刚与汪少华的争吵,是与上层的斗争有关?
思考的结果渐渐明朗,汪少华将占上风,或者,已经占了上风。正因为他占了上风,所以,宋刚的主报告被取消了。这是一个很强烈的信息,宋刚自己也透露了,因为,宋刚说了“我的讲话已经在资料袋里了,想看的呢,有空就看看,不想看的呢就别看了,我在这里念,你们也听不进去,所以,我就不在这里念稿子了,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很多人没有听汪少华在说什么,他们拿出文件袋里宋刚的发言稿,他们开始研究这里面的东西与汪少华讲的有什么不同。但是,从文章上看不出来,字里行间都是些官样文字,没什么言外之音。后来,不看了,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言外之音是在临场发挥时才能听到,所以,很多人又转向了仔细品味汪少华的言外之音了。汪少华的言外之音有吗?有,那就是他那副兴奋劲儿,和对李有钧的人品、能力、功绩的过度夸张,似乎,全省取得的成绩不是省委领导的结果,而是李有钧一个人的功劳。
宋刚将走霉运,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
突然,很多人对宋刚同情起来,这些年,宋刚确实使人敬佩、确实使人看到了一些希望,他,从长江公司到江城到临江,每一处都留下了辉煌的成就。可是,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很出色的人,却要倒霉了,莫名其妙的就倒了霉,可见,世事难料,难料得不知哪天自己也可能和他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倒下去了。当然,有些人开始了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原因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喜欢这人,他使人感到畏惧,使人觉得不敢接近,倒了好,自己巴结不上的人越早倒了越好。也有一部分人感到茫然,剩下的人就是漠然了,只是,这漠然的人到底是少数,因为都是官场上混的人,多少也会有些感触。
台上台下的人在琢磨,为什么宋刚会突然走霉运?结论很快又想通了,因为张文静就要走了,宋刚的靠山没有了,现在,风水轮流转,转向了攀着李有钧的人。想通了就好办了,盲目地瞎猜,猜中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现在,不需要瞎猜了,下注的方向就可以大胆下了。这是那些仍然在观望中的人突然兴奋的原因。
那些所谓宋刚的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黄涛、曹翰墨、王可欣、焦兴等,他们在为宋刚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无所知。现在,他们也只能干着急,看着唾沫横飞的汪少华,以及面无表情的宋刚,他们不是预感到,而是已经确定,宋刚现在出现了危机,但为什么会出现危机,他们实在是想不通。
汪少华讲了很久,终于说了一句:“我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接着,是热烈的掌声。他得意地瞟了一眼宋刚,心想,你他妈的不讲正好,老子有更长的讲话时间,听听,你刚才那点稀稀拉拉的掌声,哪有我现在的掌声这么壮观、这么威势?嘿嘿,你也知道要倒霉了?干脆不说话了?你还是蛮聪明的嘛,蛮有自知之明的嘛。你昨晚说要辞呈,你辞吧,没人留你,你以为临江没你,地球就不转了?哈哈,蠢猪。
李有钧开始了重要讲话。他笑容可掬,语气平和又很亲切,他说:“我这次来梅县,虽然是临时的决定,但我觉得来很及时,很有必要来。你们会觉得奇怪,怎么我李有钧突然心血来潮,来参加一个地区学习班的开班典礼呢?哈哈,我想呀,我还是先讲个故事给大家听,有个法师,他有七个弟子,日日诵经念佛,都有些欢喜、慈悲。一日,这串佛的手链不见了。这可是件大事,而且,供奉手链的地方非外人能进入。于是,法师说:你们谁拿了手链,只要放回原处,我不追究,佛也不怪。七天过去了,手链并没有放回来。法师又说了,谁拿了手链?只要承认了,这串手链就是谁的,并且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七天过去了,依然没有谁承认。法师说:那么你们明天就下山吧,拿了手链的人如果想留下就留下。第二天,六个人走了,一个人留了下来。那六个人走的时候,舒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解脱了。法师问那没走的:手链呢?那人回答说:我没有拿呀。法师又问:你为何留下来?那人回说:这几天我们相互猜疑,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再说,佛的手链不在了,佛还在呀。法师微笑着从怀里取出手链戴在他的手上。故事讲完了。”
他顿了顿,又说:“本来我的话讲到这里也就讲完了,不过,我还是想多啰嗦几句,我听在座的在议论,汪少华书记和宋刚在闹矛盾、我和文静书记也在闹矛盾,还有啊,张劲雨与郝子华、胡国圣与朱齐,等等,党政一把手之间都在闹矛盾。似乎真个一山不能容二虎,事实上是不是呢?我看呢,多数情况并不是这样,是瞎猜胡。少华书记,你和宋刚闹矛盾啦?你们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吗?你说说。”
汪少华愣了愣,忙说:“都是瞎猜胡,我们一直就合作得很好。省长,的确是这样,我们之间没有矛盾。”
李有钧说:“你们听到了吧?汪少华书记说,他和宋刚之间没有矛盾,你们信不信?不信?对,不要信,他们是在闹矛盾了。闹什么矛盾呢?我先不说,他们确实是闹矛盾了,谜底嘛不久就会揭开的,在你们结业的那一天,文静书记会亲临你们的结业典礼,那时谜底就揭开了。”
说完这句话,他故意停了停,让下面的人回一回神。可下面的人不但没有回过神,反而迷糊了,这不是明摆着汪少华和宋刚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了吗?并且还要省委、政府的亲自调停。
宋刚瞟了一眼李有钧,坦然地笑了笑,他没有多想,只要你不破坏我打击黑煤窑的事,你怎么说,怎么处理也没关系。他想,既然与汪少华撕破了脸皮,今后一起处事肯定是困难的了,即使自己不胸怀芥蒂,但,汪少华的人品实在是没法与他一起某事了。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