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僵了一下,但很快嗤笑,继续朝前走,都知道老太太丧期没过,范六娘又没醒,即便这亲事早晚要成,可也不会是现在撄。
“不信?”假母也不去追春晓,只讥讽道:“为什么你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又把你送到偏僻的庄子里来,无非是要瞒着你把亲事办了,你傻的不信,真够可悲的。”
春晓皱眉,仍旧不信,自己身边没有丫头是因为仆人都送去了京城,再不管假母,快步离开,就听假母在身后远远的道:“就在今日,你不信可以回去看,这座宅子关的是我不是你。”
春晓一口气走出好远,在一棵树后站好,扭头往后看,树阴层叠,再看不见人。她松了口气,再一看前头是围墙,原是当初李舟与寰儿私会的地方,只不过出了茜娘落水的事后,后门重新砌了墙,两边再不相通。
新砖的痕迹还很明显,忽就听墙那面有脚步声,春晓往后退了退,才要转身但听那头有人道:“你回府不?今儿三爷娶正房奶奶,去了准有赏钱。”
又听一个接话:“不去,三爷落魄了,娶亲都没摆宴席,清清冷冷的就三老爷一个庶老爷回来看看,没一会儿也走了。偿”
“诶?你说三爷娶亲把个盛宠的小妾放这儿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属相相冲,嘿,这里头的事儿谁说的清呢。……”
春晓浑浑噩噩的走去凉亭,僵硬的坐在一直盼望的阴凉石墩也毫无感觉,只怔怔的望着这片梅林,脑子里似什么都没想,又似翻云蹈海的想了许多,从躲在博古架后窥看那个有权有势又偏心的龚三爷开始,她此生的序幕拉开,直至今日,与他不休的纠缠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果真如假母说的,出西山庄子并没人阻拦,她戴着帷帽,骑上马一路朝太师府狂奔而去。
到太师府门外,就被那一簇簇红灯笼、红缎子刺的眼睛生疼,她没下马,勒着马缰绳在门外伫立,身下的马儿似感觉到主人的焦灼与痛苦,马蹄子不住的戳着地面,发出哒哒焦躁的声响。
门里有人推门出来,抬头就见戴着帷帽一身素白的春晓,紧着把头缩回去,大门哐当一关,即便是站在门外,依旧听见那人随即大喊:“是俞姑娘,快告诉三爷,姑娘寻来了……”
其实对春晓而言,那声音听的不够真切,她的眼里全被这片红色浸染的模糊不清,耳边亦如屏蔽了所有,只听得到自己胸腔里越来越快的如同铁锤敲打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痛苦,就连呼吸也如冷冬里呼啸的风,每一口呼进去的都冰冷彻骨,每一下都带着冰梭子刮肠破肚。
她压抑着这痛楚,努力睁大眼睛,渐渐眼前出现一个人的轮廓,一身黑衣,衣襟前一朵红绸团花,他头上利落的束发,绕着红发带,白玉盘的脸上剑眉长目,鼻梁俊挺,失了血色的唇依旧饱满诱丨人,他立在那,眼底幽深如看不见未来的深渊,强硬的迎视着她。
“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
春晓从没听龚炎则用这样冷漠的声音与自己说过话,即便在最开始被周氏冤枉,被他审判的时候。
“你成亲啊?”她问。
“如你所见。”龚炎则似乎不愿回答,紧接着招唤道:“过来。”
春晓摇头,深吸一口气,问:“你答应我的不能实现了吧?”
龚炎则抿住唇,良久不曾开口,在春晓绝望的看过来时,才沙哑道:“明天我们就走,去京城。”随后又说:“你过来。”语气中带出不易让人察觉的哀求。
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断天涯,他不曾跨过来,只想对她招手即来。
春晓忽地傲然的仰起脖颈,挺起胸膛,眼里虽已经蓄满泪,心也在承受撕裂的痛楚,可脑子却清醒的撑出理智,她坚决的摇摇头,想说自己不会做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想说自己从来图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说自己即便心还在你身上人却死也不会将就。
可这些话也不过在舌尖上打个转,随着清浅的一声叹息,她只说:“保重。”说罢调转马头,狠命的抽了一鞭子,马如飞般冲了出去。
这时街上已有人围观,春晓的马忽然冲过来,许多人躲闪不及惊恐尖叫,在台阶上站着的龚炎则下意识的就要往前去,脚下了第一个台阶却又硬生生的收回来,眼前,春晓的马飞跨过一人,原地打了个转,紧跟着向远方跑去,而马上的女子再没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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