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颇有些不适应,周遭金碧辉煌的陈设,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檀香味道,让她觉得很陌生。
怔忡了那么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在地府了。
她赵之鸾重新回到了人间,却有些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景。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鬼来说,这些前尘往事都忘记得差不多干干净净,能想起来的着实不多,这让她有一种想做一回先知还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掀开那绣着百鸟朝凤花样的锦被,撩开那金丝绣成的幔帐,她赤脚踩在了柔软的丝毯上,凭着记忆走到书桌前,随手翻开了一本书,看到自己当年清秀中带着几分稚嫩的字体,最后签署的日期乃是:元和十五年杏月。
抬眼看了看外面,只见满眼嫩绿,正对着窗子的那株桃花开得格外绚烂。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行走时候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她循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官模样的女人带着一群宫女正走过来。她有些费力地想了一想,才想起这女人是自己身边伺候的女官,名唤朱夏。
“殿下起身了怎么不叫人伺候着?”朱夏上前来行了礼,弯下腰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接过了金丝线绣成缀着珍珠的沉香履,轻手轻脚地给她穿上,“刚才西宁殿下亲自来送了东西,还赔了不是,说他们家郡王不是有意的,还请殿下不要计较,臣女想着殿下还在休息,便劝西宁殿下先回去了。”
她低头看着朱夏的发顶,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才想起来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和十五年,她正好十五岁,作为元后留下的唯一骨血,她出生开始就有“南清”的封号,身份在一众皇子皇女当中最高,也最得今上疼爱。
朱夏所说这事情,她想了许久才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应当是她选了驸马,而她的二哥西宁郡王却直言了她的目光种种不靠谱,之后兄妹俩大吵一架,她就气鼓鼓回宫来。
下意识抚摸着手臂上的琥珀钏,她轻叹了一声,如今想起西宁郡王所说,却是句句真言,不曾哄骗与她。只是她上辈子眼睛被蒙蔽,还怪他多管闲事。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驸马宋岫君,若按照上辈子的发展,现在她的父皇应当已经下了指婚的旨意,恐怕是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朱夏见她久久没有说话,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垂手站在了一旁。
“你去把二哥请回来。”她抬眼看向了朱夏,眸光微闪,“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竟然有那么大的面子,连我二哥也能打发走了?”
朱夏听着这话,顿时大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声说着不敢。
她也不欲多说什么,只摆摆手让她出去。
既然重活了一遭,该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就慢慢来处置好了,时间那么长,着实不用太过急躁。
想到这里,她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嘴边也有了几分意味深长。
。
朱夏脸色青白一片,她自从跟在赵之鸾身边之后,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她向来是觉得赵之鸾脾气好、年纪小、脸皮薄,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她忽地就换了一副嘴脸,话虽然不重,却让她觉得这位看起来年轻的公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她却不敢耽误了赵之鸾吩咐的事情,她急急忙忙出了宫院,看到西宁郡王赵之梅正在前面,于是提着裙子追了上去,行过礼之后恭敬道:“郡王殿下,公主殿下请您过去。”
赵之梅停下脚步看着朱夏,似笑而非笑,道:“方才你与我说阿鸾在休息,不方便见人,这么一会儿,就方便了?之前是你的意思,还是阿鸾的意思呢?没想到阿鸾身边还有你这么个奴婢,真是有意思得很。”
听着这话,朱夏额头上的汗都滴了下来,跪倒在地上,半晌没有吭声。
赵之梅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内侍拉了一把,末了之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芊芳宫走去了。
朱夏哆哆嗦嗦地起了身,跟在赵之梅身后,脸色更加惨白。
赵之梅其人,在诸多皇子公主当中算是个异类,他从小专注武学,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为人也十分豪爽。但在好文不好武的今上看来,便是不务正业。尽管如此,他小小年纪便立下赫赫军功,尽管今上对他诸多看不顺眼,却仍然给了他郡王的封号,在皇子当中,除了大皇子东平郡王赵之兰以外,便是他了。
这番赵之梅来与赵之鸾道歉,所为的确实是赵之鸾选驸马的事情。赵之鸾是元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今上怜她自幼失去母亲,更是偏疼几分。再加上赵之鸾本身也是聪明伶俐,更加惹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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