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被刀柄打得通红的臀部,晏苍陵一摇三晃地吸着鼻子,回了房。本来今日可同季临川同床共枕的,奈何一不小心同季临川玩闹,恰好被回来拿刀的季崇德见着,于是,他的臀部便被一心想着自家儿子在上的季崇德给打了个开花,当时府中多少人见着他被季崇德打的模样,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而偏生季临川气恼他给自己挠痒痒,含着笑意一副不甘我事的模样看着他,也不替他开口求情。
直待将事情闹大,许颂铭瞪直了眼,憋笑抖着双肩过来救人了,这事才歇。然而,这事还未完,思虑到自己的儿子受欺,季崇德强烈要求两人分居,而季临川也气恼晏苍陵,父子俩站在了一条线上,将晏苍陵赶回了自己的阁中,不让他同季临川共枕。
昨日成婚,同床共的枕还没沾热,就被踢了下床,晏苍陵的脸色好不难看,气愤地揉着臀部回阁,他一拍大掌,决定要重振威严,于是,他乖乖地跑去找了季临川,可怜兮兮地转着水汪汪的眼道:“璟涵,你爹不让我同你睡,那你便过来同我睡罢。”
“……”
于是,光天化日下,府内众人皆看到不可一世的晏王,被自家的爱妃拎出了门。
晏苍陵老实地回了阁,取了点儿药揉了揉臀后,将脸上无辜的肌肉摆正,动了动唇,牵出正色,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翌日一早,晏苍陵便招呼王大夫拿了一些看着华贵,实则廉价的药给自己,稍后带着数位亲卫前去驿站寻李公公。
李公公昨日受了惊,今日都还未回过神来,听闻晏苍陵亲自上门,眉峰一蹙,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自己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见,遂蔫蔫地从床上而起,慢条斯理地穿衣,这时门扉一启,晏苍陵跨步而入,一看到李公公因自己闯入而不满的神色,登时把脸皮子往厚一扯,厚得连墙都愧色:“李公公,哎哟喂,您正歇息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您快歇歇,歇歇。”边说着,边装模作样地把人放回了床上,细心地给他翻被掖被角。
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何样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唯独没见过关切自己的目光,李公公心头一热,看晏苍陵面上的表情真诚,毫无鄙弃之色,甭说感动了,这心先是暖了个透,甚至生出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好了好了,”李公公推开了晏苍陵,有些不适应地道,“您是王爷,这事儿哪能您来做呢,咱家无恙,王爷便别费心了。”
“怎会无恙,公公您初次见我岳丈便给吓成了这样,我愧疚啊,”晏苍陵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状,接着从亲卫手里接过了药材,往床头重重一放,掷地有声,“公公,这些个压惊的药材是我孝敬您的,一会儿我……啊,我去给您熬药,诶,您别起了,我熬药去,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包您定能好起来。”话音一顿,转而对向亲卫道,”你们看着公公,若是公公有何三长两短,要你们好看!”
“王爷,让小的替您去罢。”一旁的亲卫适时地开口,却换得晏苍陵嗔怨一声,“来赎罪,还让他人来熬药,有这么做的么,你们乖乖地在这照顾公公便是,本王去去便来。”
说着,健步如飞,转瞬便没了踪影。
晏苍陵身子一拐,真真地便带着药往膳房去了。他昨日打听出了这个李公公之事,这李公公家世亦甚是凄惨的,自幼他便被父母卖进了宫中,满腔怨恨无处可发,一心便想着能早日出人头地。遂在宫中阿谀奉承,收拢人心,努力爬上高位,给自己换取一丁点儿的利益。他这些年说不上的天子的红人,但胜在圆滑,虽然自比天高,但至少谁人也不得罪,谁人也不知他内心想的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人,若是收拢的法子不对,那便惹怒于他。晏苍陵当时得到李公公的消息后,也是苦了脑筋,不知该如何对付他,最后在季临川一语点来,终于顺了心头堵塞的脉。
用人心。
身处宫中,时不时便得小心脑袋没了去,担惊受怕,同人相处都得挂上一张非本心的面具,以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被人给害了。是以这等环境中成长之人,缺的是一份关爱同尊敬,而季临川点拨晏苍陵的,便是要他盛着一份关爱同尊敬,将心比心,善待李公公,勿以身份之别而歧视他,只要话说得圆滑好听,定能收拢李公公。
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入膳房后,果真老实地煎药,心中回想着季临川所说的句句箴言。
一盏茶后,被灰熏黑了脸的晏苍陵回去寻了李公公,笑意吟吟地端着熬好的药给他:“来,公公请喝。”
李公公愣愣地盯着晏苍陵黑了的脸,左瞄右瞧都未发现一丝上妆的痕迹——竟当真是被灰弄黑了脸。酸涩之情一涌而上,李公公接过药,缓缓入喉。
好烫,同他内心那砰然跳动的心一样,烫得几欲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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