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苍陵倒了一杯茶水给季拂心,徐徐喂他喝下,撩袍继而在老位置坐着,征询季拂心的意见后,拉过他的手给他按揉起来——这已成为了晏苍陵每日里必做的事。
“恩人,”看季拂心被按揉得眉头舒展,晏苍陵也笑了,将动作再放柔些,试探地问道,“你以为,乐麒这人我该如何处置,给你做小厮,或是……”这末了的“是”字,被他拉得老长老长,明耳人一听,便知他是话中有话。
季拂心偏不上当,斜斜觑了晏苍陵一眼,又摆直了目光,看向前方并不续话。
晏苍陵的话哽在了喉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小心征询:“事情是这样的……”接着,他便将同乐麒的能力娓娓道来,语气中透露出他有心栽培乐麒之意。
“我时常忙于公务,甚少有时刻照料你。乐麒虽可照料你,只是……”只是他也存有私心,光让乐麒做季拂心的小厮,那太过屈才,是以他想征询季拂心的意见,可同意让乐麒去练武。
晏苍陵的话未说全,季拂心到底聪慧,一点便通,他的目光徐徐收入晏苍陵的俊颜,双唇开阖几下,“问”道:“你打算如何?”
晏苍陵感知季拂心的会意,笑着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道了出口:“我打算栽培乐麒,让他习武,做你的贴身侍卫兼小厮。只是因他要习武之故,有时可能照料不到你——自然,我能来时便会来,只是若来不了,还望你切莫介意。”
季拂心点头,并不发话,面上表情已是应承之意。
晏苍陵笑容都如绽开了的花儿,那唤一个灿烂:“恩人,你能理解便好,梦魇的解药我已给你服下,你不妨试着接见他人瞧瞧,若是你不再惧怕生人,我便可安排别个小厮照料你。”
季拂心闻言后竟是浑身一震,透过晏苍陵笑意的眼底,他却好似走过了一串痛苦的回忆,清朗无云的眼眸里逐渐浮上了层层黑云,阴沉得几近落雨,他甩动胳膊,露出自己断筋的手,那条狰狞的伤疤在晏苍陵的悉心照料下,已逐渐消了痕迹,只是有些搁在心里的伤,始终在心底深处留着一条深深的刻痕。
季拂心拒绝了,他始终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
晏苍陵的心尖也泛起了疼意,他一直不知恩人究竟经历过什么,但那铁定是不美好的回忆。他叹息了一声,继而给季拂心按揉手脚,心底却想着,该如何方能让季拂心阴影尽消。
多日相处下来,晏苍陵隐约感觉得到,季拂心的怕人,并非单单梦魇而致,更多的是心病,一种试图与他人远离的病,而他的尖叫,更趋向于解释为,将外人赶走不同他接触。
晏苍陵叹了一口气,知晓打开心结非三天两头的事儿,只能循循诱人,不可贸然图进。
眼看两人气氛略僵,晏苍陵扫了一眼四周,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来打开话题,不想,竟先是季拂心轻轻撞了他一下,先一步开了口。
“我想晒太阳。”
晏苍陵看罢他的唇形,愣了一愣,笑意渐绽,季拂心肯踏出这个门,也是好事一桩,他立即出了门,紧接着推了一张轮椅走了进来——这张轮椅,自带回季拂心后,他便唤人做好了,采用的皆是上等材质,座椅上垫有清凉的软垫,人坐上去毫无颠簸之感,舒服至极。
一看到布置好的轮椅,季拂心内心的感动自肺腑而上,溢满心尖,他眼底含住了笑意,对着晏苍陵点了点头。
晏苍陵见他开心,心情也舒畅了,征得他同意后,小心地将人抱起,轻放到轮椅之上,慢慢推着他往外边而去。
而今距离季拂心到晏王府已有将近半月,季拂心一直躺在床上,未曾出过朝临阁,这打一出来,看到久违的花花世界,他顿觉浑身舒畅,连积郁的心都随着风拂,而徐徐散去。
夏日正是百花争艳之时,百花清香弥漫入鼻,清爽的气息从露水中吞吐而出,季拂心微微仰首汲取芳香,瓷白的脸上被日光印染,霞色随着晶莹的汗珠斑驳跳跃,连百花都羞怯了颜色。
晏苍陵侧首一望,不由得神思迷绻,心荡旌摇,足足咳了好几声,方回过神来。他将季拂心推至了亭台之前,让季拂心一眼饱览百花之景,而他则走到亭内,给季拂心倒了一碗水,在季拂心需要时,喂他喝下,再给他擦拭额上汗珠。
“这天挺热的,不若我们到亭内罢,在这晒着过久,易中暑。”
季拂心颔首应下,对着晏苍陵微微勾了唇角,主动靠了过去,方便晏苍陵抱他到亭台之上。
将季拂心细心放入布置好的躺椅之内,晏苍陵又喂他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会儿的坐姿,方喘上口气,坐他边上喝上口水。
季拂心定定地望着前方,看着百花浮动无忧无虑,不由得地忆起了自身处境,一时心酸,方舒缓的心情又阴云密布,连娇艳的花落在他眼底都暗淡了光彩。
这时,倏尔手心一重,一样东西放入了他的手里,他低首一看,心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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