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素坤元年二月初六,朝臣觐拜。女皇云素端坐殿上,仍旧是那副清丽妆容,虽无喜气,眸底却隐隐含笑。待扫视众人后,沉声唤道:“金玲!”
“是!”一身宝蓝锦袍的金玲敛容应声,向前跨出一步:“王朝大诏:靖国素坤圣帝不拘旧制,定每月初六百官上朝明奏要事,百官无有异议。”
“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俯首叩拜,心下各有所思,云素冷声而道:“定为初六,也是无他,不过是因为朕初六即位。众卿可有何事要奏?”
“陛下,微臣有事要奏,”一身着暗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出列,微微抬首:“陛下,哈裕国叛乱之事虽已于上月平息,微臣却听说哈裕王丝毫不知晓其子来中原作乱,只现下听闻其子命丧,哈裕王似乎……”
“他的消息还真是快,”云素低声言语,慵然的神色里闪出一抹清厉,“哈裕王子身死之事,朕似乎是上月末才放出消息……”
堂下之人显然有些急躁了:“陛下,事情远不止如此,那哈裕王愤慨之际还到处传言,说上月时候,我王城邀月楼处的那场无名之火乃是……乃是……”那人似乎避讳着什么,不敢往下说,云素听到如此,接了他的言语:“乃是朕派人放的,为了焚毁王子的尸首,你想说的可是如此?”
“陛下,微臣惶恐,那哈裕王言语这般……”
“他的消息再快,跟你相比却也是小巫见大巫了,”云素的声色里冷硬渐渐盛起,堂下之人一慌之下急忙跪倒,一旁立刻站出了年迈的左相上官止:“陛下容禀:自那火起之日,城中人心便已惶惶不已,而后流言四起,适才方大人所言不过流言之一,听来虽似无端而起,可若是如陛下这般忽视,却也到底是……”
“朕忽视了?”云素黛眉微挑,神色中的慵然便全然隐去,又似从未显出,原本温和似水的眼眸,此番再看当真是如锋刃一般。
左相上官止将老迈的身子弯的更低,而适才出头言语的户部尚书方桐更是一字不出地垂首跪着,就连一旁陪衬般的其他官员,也尽数将头垂得更深了几分。
云素不打算放过谁,冷笑一声而道:“朕忽视了……朕若忽视,又何必将宫中的禁卫派去勘查?又何必将只用于战事的慕家军送去?朕又何必亲自出宫探视……”
站在一旁的金玲低唤了一声:“陛下……”云素抬手阻了她的言语,自己又道:“若非静思居江檀墨派人暗地护送,朕许是早都遭了歹人毒手。一番劳碌下来,在尔等看来竟是全然的忽视?!”云素言语冷厉,怒意更显得十分,神色里却不大动,只是眉头蹙起几许:“也对,尔等心下皆有思量,朕一介妇道却挺身跨步直上九五。所谓牝鸡司晨,自是十恶不赦,政下有人作乱自是应该乱个彻底,将朕彻底从皇位上拉下来,若朕还坐得安然,就是忽略那些动乱……”
“陛下,臣等大罪,大罪……”堂下百官尽数跪下,请罪之声四起,虽互相跟得上却少了原本的齐整,听来便没了先前那般气势。云素浑不在意,抬手扶腮道:“众卿前些时候送入宫中的折子,朕已经准了。”
“陛下圣明!”齐齐的高呼仍旧,却没有谁人是从心底愿意在那联名的奏请上签上自己大名的,却有什么办法呢,慕天的意思,谁敢违抗?所谓重现血溅公堂的景象,着实没有谁人做得。可,那是慕天,十岁时候就当着皇帝的面儿斩了三大朝臣的上将军。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惨剧主角,签上个大名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让那静思居的茶商同自己同朝做官罢了,虽然荒唐得很。可这年月,女人都当了皇帝……
天大的荒唐都有了,这等小荒唐又得了算什么呢?
金玲略微咬了下唇,冷了声色:“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着金玲手臂,云素转身从大殿侧旁向后而去,几步而后泪滴落下。金玲扶着云素的手兀地一紧:“夫人……”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倒是云素,微微一笑:“看罢,我从来就是这般说瞎话不变色的。”
“我确实是出了宫去,却不是为那大火,不过是师兄招惹了几朵桃花罢了……呃,你也晓得那事儿的……”
“可是,夫人……”
“可是我却哄他们说我是为起火之事劳碌,是不是很可笑?”
金玲闭口不言,云素淡然而笑,主仆二人缓步而去,正是对着阑落方向。
中原茶商之首因着百官联名上书而得女皇垂青,以商贾之身跻身官宦之列,亘古罕见。王城百姓素来爱热闹,从那因名作“静思”而布置素然的茶肆的冷清状貌便不难看出,可是此番下来,那向来门可罗雀的静思居竟然热闹的非凡,众人皆道若是因着自己喜好而误了会面“布衣丞相”的机会,实在大为可惜。
靖王朝首富变身百官之首,江檀墨由“江老板”成了“江丞相”,听来甚是不错。
“檀墨,这般身份可好?”静思居里,慕天撑着扶臂,神色淡然。一旁,江檀墨温然而笑:“慕将军为武将之首,檀墨当文官第一,呵……此番,素素也可安心睡了。”
“那片焦黑废墟,檀墨打算如何处置?”
“哦?”江檀墨声调微高,“怎么,将军放火放得舒心了,檀墨就成了善后之人?”
慕天冷声:“你随意。”
“据说哈裕王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那场大火,”江檀墨望了望慕天全无波动的神色,言语继续,“将军为了毁尸灭迹,反而给人留了个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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