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元宵节后第三日,年氏苇月嫁入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府,位侧福晋。
是日,禛贝勒府华灯煌煌,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二月初,康熙巡视京畿,令胤礽等皇子八人随行,胤禛也在其内。
将养了大半个月,病体初愈准备离府回庄的阿敏终于避无可避,在胤禛尚未伴驾出行前,去拜见了新入府的侧福晋年苇月。
“明敏给侧福晋请安。”
年苇月抢前两步,扶起正行礼的阿敏。“姐姐不必多礼。月儿自小身子弱,近不得病气,不然早去探望姐姐了。”阿敏抬头,就见到一张虽作妇人打扮却仍显得出稚嫩的面孔近在眼前。
蛾眉淡扫,浅颦轻笑,顾盼生姿。虽未长成,那面容也是极美的,只声音仿佛有些清寒单薄:“姐姐不识我,月儿却是几年前便识得姐姐了,神交已久,只盼一见。却没想到只府里这几步路竟又多等了半月才见到姐姐。”
说话间,她面容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许:“胡伯伯便讲月儿需多似些姐姐的豁爽才更好。”
尽管信任胤禛看人的眼光,阿敏却对他讲的“年氏性子不错,少有矫揉。你去见她,随意就好,莫太拘谨。”的言语不怎么相信。此番见了面,听了这几句话,便开始检讨自己——又是犯了老毛病,拿着脑子中的固有印象和想象力乱发挥了,实在应该鄙视。
不说合不合得来,起码不该戴着有色眼镜先存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思吧。
在心底嗤笑自己一二后,阿敏笑答道:“我也早听说过侧福晋。我见过侧福晋的哥哥年羹尧,听他讲过你,对了,那次胡老爷子也在的。怎么?侧福晋跟胡爷爷很熟么?”
一边说着话,年苇月一边携着阿敏的手,将她引到椅前,按着她坐下,又从身边奉茶的丫头手中取过茶杯,送到阿敏手上,然后坐到一边。“是啊,胡伯伯也教过我几日学。他是最难夸人的,又喜玩笑捉弄我。那时他同我夸口说他新认的孙女儿比我强时,我却只是不信。后来哥哥也说记得你,皇上也说过你好。”
阿敏噗嗤一笑:“原来这么多人都记得我!”这会再打量年苇月,阿敏才觉出她实在纤弱。该是先天不足吧?怪不得……没一个孩子能活的久……
年苇月却不笑,正色说道:“我原还是不肯全信的。今儿个,我才真信了胡伯伯。”她见到阿敏疑惑的模样,便才笑了,解释补充道:“姐姐不与我多礼,我便真信了。”
阿敏一愣,有些尴尬,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在年苇月没容她多想,紧接着又说道:“我是真心喜欢姐姐的这个样子。我原就听说四贝勒府里规矩大,这些日子又见福晋和各位姐姐都是顶讲究的人,一直害怕呢。我的年级小,凡事都不懂,只怕做错了事儿自己都不知道。胡伯伯知道我要来四贝勒府,还专门写了信来要我跟姐姐多亲近些。胡伯伯说姐姐是顶好的人,我一直想找姐姐说话呢。今儿个真见到了姐姐,真真是亲切。”
“小姐是心好!小姐别忘了,咱们现在不在年府!如今小姐是四贝勒府里的侧福晋,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一个老嬷嬷突然端了杯茶进来,重重放到阿敏身边的桌面上,又从阿敏手中抢过前一杯茶。“侧福晋的茶,奴才喝进嘴里也不怕烫着舌头!”
“秦嬷嬷!”年苇月的声音并不高。
“小姐!”
“唉……”年苇月微微叹了口气。“您先出去吧。”
“小姐……”
“我晓得的。今儿个您就顺我这一次罢。”年苇月打断秦嬷嬷,声音虽轻,却显是坚决。
如今的阿敏也不似初时那般患得患失,总怕给胤禛带来麻烦了。经过弘昀的这场大病,阿敏终于知道有些坎自己是没办法迈得过去的。
当过年前知道那孩子病了,病的还不轻时,阿敏便主动要求了回贝勒府过年。哪怕要亲眼见证胤禛迎娶年氏,哪怕马上要面对侧福晋年苇月,阿敏也没办法让自己在能够选择的时候放弃见那孩子也许是最后一面的机会。
身体的劳累并不算什么,心病难捺,在连续全力照顾了弘昀*日后,阿敏终于在年氏入府前病倒了。弘昀没了大碍,胤禛却早早就瞧出了阿敏的异常。
既然他猜到了,那便告诉他弘昀的日子原就应该在这两年罢。
迈不过去,那便万事都交给他。便是他说的道理:若无天意,万般作为命也难改。便有天意,百般无为命还是空。
信天不如信他。
胤禛说不怕,那就不必怕;胤禛说过不必太拘谨的,那便不用拘谨;胤禛要我与她随意些,那便不要刻意罢……见年苇月,阿敏原是抱了探寻了解,顺其自然的心。
现下,却仿佛不成了。
阿敏呆愣片晌,见她主仆二人僵对了一会儿,那嬷嬷终于出去了。
年苇月嘴角勾了勾,勉强一笑。“姐姐别在意,我娘不在以后,是秦嬷嬷一直陪着我,她便是当我亲女儿一般看待的。呵~我娘走的早,小时候秦嬷嬷也没少因为我受过委屈。待我大了些,有爹和哥哥们护着我了……她却总忘不了从前那些日子,总还是要担心我。娘临走的时候……诶,瞧我!怎么同姐姐讲起这些了!姐姐平日有什么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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