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忙完了,皇上的病好了吗,现在对四爷是不是该改下称呼了,”围盖着棉褥子坐于榻上的阿敏扫过一眼刚进门的胤禛,她面上的笑容尚未散去,也没起身,手中不停,往烧水的壶里新添了几勺水,放到了烧茶的小火炉子上,就那么笑吟吟地说了话。
阿敏暗忖,三个多月了,太子该复立了吧,该是亲王了吧,雍亲王,
“烫壶酒来。”胤禛示意尚忍着笑的墨玉和翠儿离开。他在一旁坐下,不答反问:“刚乐什么?没坏你们的兴致罢。”
面前的人虽是在笑,讲出的话听起来却甚是逆耳。胤禛心内暗地皱眉,这是吃准了我不会把那日的话当真,知道我终会心软,想计旧账,揶塞爷来了?
“没什么啊,就讲了两个小笑话而已。小丫头片子不经逗,笑的厉害了点儿。”阿敏微微摇头,并没抬头,继续问道:“喝茶不?今年的雪大,这是收了雪化的水。天儿太冷,我叫他们停了去取泉水,用雪水也是一样。”
她心内的念头也没停:瞧起来是真没什么事儿了。
“嗯。”胤禛除了鞋,掀开衫摆上了榻,腿也伸进了棉褥。阿敏心跳的快了些,腿微微缩了缩,避开碰触。
一时半晌都没了言语。
门边传来轻叩声。墨玉在桌上摆下正温着酒的酒炉,放下两只杯子,几碟小菜。胤禛就着小菜,喝了几口热酒,便放了筷子。
桌上小炉上的茶壶嘴渐渐冒出雾气,没一会儿,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开水翻滚声。
阿敏烫了茶杯,顺道又将空着的酒杯也烫了一遍。泡好一道茶,送了茶杯摆到胤禛面前。“今儿怎么是这个时辰就过来了?什么时候走?”
“这几日歇假。明儿一早走。”胤禛轻轻摩玩着杯沿,指腹擦过暗纹。红泥杯子的壁上刻着一丛小小的兰花,再无旁物。这两只杯子,还是胤祥去年从江南带回来的罢。
“这么清闲?这才上旬月呢,封笔没这么早罢?”阿敏抿一口热茶,随口问道。“是今年的事多,老爷子想多歇歇,提前放了假?”
“不是,有些旁的事要做。”胤禛喝罢茶,放下杯子,往阿敏身边凑了凑。一手撑在榻上,顺势将头倚在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抓过阿敏的手掌。“这阵子事忙。你可还好?”
阿敏挣扯了几下,手却被胤禛捏的实实的抽不动。胤禛的手掌温热滑净,想是进来前刚泡过热水,一阵阵的力道在掌骨间散开,令她微微有些吃痛。
这痛却实实在在地,一点一点直往她心里钻去。
阿敏侧头,瞥着胤禛笑道:“四爷兴致颇高,想是我这儿还有些让四爷惦念的东西罢。”言罢,另一只手便往他的衣领处伸去。
胤禛反手握住颈间的小手,似笑非笑:“就这么惦念爷?”
“爷作主就是。”阿敏抽了手掌出来,便去冲茶。
胤禛慢慢坐直,盘腿坐好,静静望向阿敏。
看着她面上挂着的笑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胤禛心内是说不出的别扭。“便无旁的话想说了?”
“爷想听我说什么?”阿敏头也不抬,只定睛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袅袅热雾从水面上浮起,飘出,然后渐渐散去……终会有茶凉的时候。
前段时间虽不得相见,初时阿敏尚可以因为心底的愧疚自我惩罚,只去想承担一切后果,之后又因为有不能确定的情形出现,她只能在期盼中等待。
而那日虽被变了脸色匆匆离开的胤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心淋了个透湿,却令阿敏也生出了一丝不敢让自己多抱期望的希冀。他居然得了自由第一日便来了……他该有好多事情要去处理的……或许再回不到从前那样了,可他也未必就会那么绝情的……
然而阿敏本是个最受不得心内折磨的人。经过几日的患得患失,她反到自己拿定了主意,决意不再被动。
莫说胤禛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自己,就是他念着这几年的旧情勉强压住了心内的怒气,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废太子是关键,再过得几年还有二废,还有年氏,还有这两年的弘昀,还有那些自己曾经以为不重要,在他心中却十分重要的人和事……
自己难,他更难,心内两难,最是纠苦。
若是将来遇上点儿事就这么来一遭,任谁也受不住,还不如趁着彼此没到累的连面也不想见,话也不想讲的时候来个干脆。长痛不如短痛。
…………
胤禛捺了性子,又问道:“上回时间太赶,没来得及问你,你前趟回府,究竟是什么情形?那拉氏做了什么?”
“嗯?没什么情形啊。”阿敏漫不经心。“原说想去瞧瞧热闹的,热闹没瞧着,反受了教训呗。您四爷府上的女主子着实厉害。”
“瞧什么热闹?”
“主子让皇上拘了,府里边儿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啊?”阿敏吃吃低笑。“结果居然没乱。”她只当是在自言自语,尚不罢休:“没事儿。等回府了,瞧热闹的机会有的是,没热闹也能玩出热闹来。”
过了好一阵子,胤禛才又说出话来。“你便是这个盘算?”
“是啊!这次又见了老爷子,老爷子对我很好啊!有他老人家给我撑腰,小打小闹一下总不会有事儿。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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