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院子,胤禛越觉得似有不妥,早上一直晕乎着的脑子也渐渐清醒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由着她解了奴才们挨板子的罚,又送了小培子过来,该有的姿态都已经有了。可一大清早的又带着十三上门,
让她真瞧出自己深切的悔意,让她瞧到自己急于和好的迫切之意,怕她会有风使到尽,闹腾的更厉害了……
胤禛心中的退堂鼓“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守在大门的小培子远远瞧见主子和十三爷,忙赶过去请了安。
主子不问话,可主子心中着紧的人和事儿,咱怎么会不清楚,小培子自发自愿,抢着汇报起了格格的现状:“主子,奴才一大早过来,就见格格一直在院子里坐着,这会子还在。格格不让奴才进院门儿,让奴才等在门口听传。格格早膳到这会儿还没用,您看要不要预备点什么?”
胤禛眉头几不可见地紧了紧。一餐半餐饭不吃到也罢了,可哪次有什么要紧事儿时,她不是足足睡上一觉就缓过气来的?认识她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次怕是伤的够狠了。
关心则乱,胤禛打消了退却的念头。
…………
听到大门动静,阿敏微睁开眼。
胤祥跟在四哥身后,第一次踏入了钮祜禄氏的小院。同裹着毛皮褥子,缩坐在摇椅之上的阿敏视线一对上,明显都觉出对方愣了一愣。
“稀客啊十三爷,随便坐吧。”眼神掠过前一人,等后一人闪出身影瞧清是谁后,阿敏心内即刻似多了只狐狸般,奸笑声不断,小算盘拨拉的更欢了……脸上却立即献上了一个大大的表示欢迎的阳光笑容。
胤祥是没想到能见到这么一副场景:椅子,晃晃悠悠摇来摆去。人,象只小猫似的窝在摇椅上,全然一副悠哉游哉的轻松模样,哪有一点儿想象中以为可能看到的或怒或悲的难受模样?
再一眨眼,就见到那人笑了,又听到招呼声,胤祥忙也回上灿烂笑脸:“嫂子好逍遥。”
顿了顿,胤祥却没觉出嫂子有半点起身待客的打算。于是扫量了一番左右:估摸着昨晚上就是这布置,还没人收拾过吧。自己是来做和事佬的,也没什么可讲究的。
不等阿敏说话,胤祥走前几步,一屁股在院子里唯一还能坐人的地方,摇椅旁边还没搬走的刑凳上坐下了。
阿敏一边笑一边脑子转个不停。
十三都搬来了,自己还亲自来了,昨晚上喝一晚上酒,今儿一大早又赶过来?得,该是后悔的厉害了!知道错了吧!哼哼哼~!阿敏心里哼哼着,小尾巴翘的更高了。
“十三爷来的不巧,今儿我这儿只有一院子的老弱病残,都躺床上养着伤,动弹不得。有茶有水有点心,管够,十三爷请自便。”阿敏眼神往旁边桌子上一扫,又冲不远处的水缸努了努下巴。
“嘿,嘿嘿~嫂子没伤着就行。”一听养伤,胤祥想起了昨儿晚上小培子讲的打板子的情形,憋不住就笑了,接着说起了正事:“这么久了,嫂子也没去过我府上,呵~秀宁一直也念着想见见嫂子。我们商议着,这两日正好我跟四哥都歇了假,想请您和四哥去我府里走走。你们去我那儿,晚上也别回了,明儿个咱们寻个地方,一起出去走走。”
胤祥望着阿敏一脸动也没动一下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光自己送的这点台阶怕是糊弄不过去,眼睛一转,忙又补了一句:“四哥是已经答应了,嫂子可不能不给弟弟这个面子。”
“哦~十三弟有心。”他答不答应算个P!阿敏嗤之以鼻,称呼却不知不觉的改了。阿敏从第一眼见到这位爷时,心里就小十三的早叫上了,多青春阳光的一少年哇!叫爷忒生份了。
对于十三去年才迎入门的嫡福晋,阿敏也有点好奇,印象里十三爷跟他的那位嫡福晋好象感情一直很好,她给十三连生了好多儿女,差不多算是专房之宠了。“秀宁?是你去年刚入门的媳妇么?”
“是,去年弟弟大婚的时候嫂子也没去。说起来也是弟弟疏忽了,漏了给嫂子下贴,这次就当一道给嫂子陪罪了。”
阿敏心里翻翻白眼。下贴?说的真好听,你一皇子大婚,给自己哥哥连小老婆都算不上的女人专门下贴子?哄谁呢!再说去年那会儿跟现在还是两重天呢!
那会儿,自己跟胤禛是什么状态?阿敏有点儿走神了。
一进门见到阿敏的笑脸,胤禛就松了一口气,看来十三弟这把梯子送对了。她虽然没冲自己笑,可显见是明白自己心意了,也愿意配合的。
半天没听阿敏答话,进了门就负着手,一句话未讲一心一意在一旁“赏花”的胤禛赶紧主动往梯子上搭了把手,只语气很没自觉的还端着架子:“阿敏,赶紧收拾收拾去,别让十三弟久候了。”
胤禛不搭话还好,这一搭话,一听到这把似在命令般的声音,眼角余光扫到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阿敏心里的无名火又蹭蹭的冒了出来。
这哪儿有点儿道歉的诚意,到象是屈尊降贵来施舍的模样!阿敏想也没想,尖酸刻薄全都冒了出头。“十三爷太抬举我了!咱一做奴才的,收不起主子下的贴子!您往后可别再叫我嫂子了!忒逾矩!我这儿本来就背着不分尊卑,以下犯上数条大罪,再加您这一出,我该万死不能抵罪了!”
话一说完,阿敏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怎么能把气往胤祥身上撒呢?!猛坐起身,赶着解释:“十三爷,对不住对不住。哎~我,我……”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干脆以行动表示吧!“您坐着,我给您冲茶去。”
看着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摇椅上跳起来,拎了茶壶勿勿跑开去打水的阿敏背影,胤祥噗地一笑。虽然四哥没说昨儿个到底怎么回事,两人的话加一起,再一联想,胤祥也大概明白了,关节还在德母妃身上。
阿敏的刻薄言语,胤祥一点没放在心上,反正不是真冲着他讲的话。可缘由他却想岔了,他以为是嫂子在宫里受了委屈,当时虽说顾着四哥没发作,可回府后却一直放不下,或许是说了什么冒犯德母妃的言语,终于就被四哥教训了。现下听嫂子的言语,可是对德母妃还没放下气呢!
胤祥转头,走到四哥身边,挤了挤眼鼻,做了个怪相,压低声说道:“四哥,心结不打开,弟弟也没辙。她受了委屈心里边难受,跟你念叨几句,你就由着她罢。她不跟你说,能跟谁说去?只要她顾着体面,反正德母妃也不会知道,你就别再跟她较真了。”
“莫再多讲。坐一会,喝了茶就走。”胤禛僵着脸,没有多余的话。
…………
胤禛后悔——今儿实在不该带十三弟过来的。现在若真是她还没冷静下来,气还没消到还好了!
如今的她与从前早就大大不同了,说起来也真都是自己纵出来的。唉,一直以来似都是自己求着她让自己纵一般。可不纵行么?纵着她见着她开怀的样子,自己更是舒坦。
这些时日在她身上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无欲则刚”。她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举凡明处大处,行事都分寸得当。有什么理由不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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