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胡先生来了,还带了个阿敏意想不到现在就能见到的人物——未来的年大将军。
乍一瞧去,年羹尧此人,端的是春风正得意的一个青年才俊,且毫无奴颜婢膝的奴才像,到有几分富家公子玩世不恭的风流作派。与阿敏脑中原来想象过的老年糕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大出她的意料。
宾主相见,甚是欢喜。
寒暄过后,几人坐在树林边上的石桌上喝茶,准备歇息片刻后再去赏花钓鱼。
“我这小友,也是个喜言善辩的性子。敏丫头,这小子七岁刚刚学《三字经》时就问到先生哑口无言,你可是大大不如他了。”就坐一会儿的工夫,胡先生也不放过。今日他兴致颇高,存心挑唆,只想看看敏子的歪理在小友的才情面前能否占得一二分便宜。
“嘿嘿,年大人是有大本事的人,将来是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人。老爷子,您拿我取笑到不要紧,怎么能连累年大人呢?萤火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哪儿有的比的!您可别挤兑我了!”阿敏十分谦虚。
不说对着这些陌生的古人,阿敏根本不敢随意造次,就说年大将军的名声,那可是野史小说上都挂过号的的人物,最是恃才倨傲的一个大人物,未来至少在好些年中都风光无限,位极人臣,得尽了雍正皇帝的恩宠信赖。跟这种人胡搅蛮缠,能得什么好去?她哪里敢触那个霉头,一味先大拍马屁再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听在胤禛耳里意味大不相同,笑着说道:“还有如此趣事?亮工,讲来听听,不为难你罢?”
年羹尧哈哈大笑,丝毫不以小时的趣事羞惭:“小时不懂事,一昧顽劣,父亲为我请的先生,都不知被我气走多少。胡老,好在那时父亲尚不识你,若识得你,只怕就是你也要被我气得满地乱跳,不得安稳。”
二人相顾大笑,胡先生一边笑一边喘,又忙着说道:“想得到,想得到。你这小子,如今满腹文章到是有了,敬老尊贤却没学上半分,只怕尤往时更甚了罢?与你说理,哪次没有激得老朽跳脚过!你这性子,也不知随的哪个,半点也不似你父亲与兄长!四爷,你是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见胤禛只在一旁微笑,并不搭话言语。年羹尧收了笑,认真说道:“四贝勒,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年幼无状不知天高地厚,与先生驳嘴的几句话,如今说来,只搏个笑罢了。那时先生教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我问其解如何,先生答‘人之初生,性质本美,所有恶人,皆日后受社会之熏染而成。’”
胡先生抚额大笑,补充道:“哪个想得到你是在下绊子!”
“到也不是存心使绊。他如此答,我便只好又问:‘初生之人,性质皆恶,必有人教之,以渐而改。苟不然者,吾父何必请先生来教我乎?’”
阿敏听得有趣,插话问道:“那先生怎么答?”
“先生默然。不答。”
听了年羹尧答案,再瞧他一本正经,严肃不苛的表情,几人均默然,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相对大笑。
胡先生笑着说道:“只怕那位先生当时心里想得是,如何万万人中就被他撞上了一个性本恶的学生,流年不利,何其倒楣。不然便是忙着哀叹竖子不可教也,哪里还有旁的话可讲。”
“那人之初时,到底性善还是性恶呢?”阿敏只知道这个话题,似乎儒家的几位大儒都有不同说法,孔子、孟子、荀子都各执一词,眼前的几个人会怎么说这个问题呢,她很是好奇。
胤禛瞥一眼阿敏,笑而不言。
年羹尧目不歪视,不知在望哪里,嘴角轻仰。
只胡先生捻着胡子笑问:“你说呢?”
阿敏左右看看,脑子转了两转,觉得这种哲学逻辑的问题,要说起来实在是麻烦。一把搂过身边听的恍恍惚惚的弘昀,笑着答道:“老爷子又拿我打趣,我们是等着长见识的,怎么反到问起我来了!”
“老子云: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无欲无求,则天下无乱。无求无欲,则回归天性。人之本性自然是向善的。”阿敏没想到胡先生是拿老子的话来讲出了观点。
不等旁边的二位答话,阿敏便觉得不对,插话说道:“无为而治,那是理想国里才有的境界吧?人若没点追求,现在还光着身子在树林子中跑呢。”
听了阿敏的话,年羹尧“噗”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胤禛和老胡见怪不怪,泰然自若。
见了年羹尧笑喷的样子,阿敏猛然想起,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什么原始社会的概念,也没有什么人类进化论的存在,似乎说的太远了点儿。
不等有人问话,阿敏忙自己圆着话补充道:“那个……我是说人造房子,做衣服,不都是为了生活的好点么?哪怕是用来写字的纸张,也分贵贱高低,价格不等,怎么可能不贪图享受?再说人都满足了,不生乱了,还要衙役做什么?也不用当差赚银子了。大家也不用十年寒窗苦读求什么功名,做什么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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