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路上,嘉言问他。
俞庭君说:“我不该恨东子,我已经明白了。以前我也做了很多错事,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有些人无论怎么样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嘉言,你不要怪我耿耿于怀。”
“不会,有些人,确实不值得被原谅。背叛者,恒被背叛之。”
她说得笃定冷漠,俞庭君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嘉言笑了一笑:“我偏激了,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和那个男人离了婚,原因是他外面还有个女人,还生了一对儿女,还真是喜庆。我还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呢,听说之前一直不住大院,养在外面,人挺低调的,好像还挺有来头。”
“……”
“破坏别人的婚姻和家庭,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
“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嘉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俞庭君摇摇头,忽然有种惶恐,还有些不大好的念头。他还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天气愈加炎热。嘉言把工作给辞了,通过徐方寒的关系接些工程整账的活儿,比之前收入高多了,也省了出门遭毒日头。俞庭君去了南京,屋子就空了下来,钱多多一有空就来看她。
“俞四少呢?”钱多多进门前,总是习惯性探头探脑地张望一下,像做贼似的。
嘉言就看不惯她这德行:“去南京了,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钱多多松了口气,连弯着的腰都挺直了:“不早说你?”大大咧咧在地板上坐了,和她开始话家常,拆了一包又一包的零食。
“对了。”钱多多问她,“明年你毕业了是考研呢还是工作?”
“考研。”嘉言说,“我一早就和杨老头商量过了。你呢?”
“相亲。”钱多多咬着薯片,一边吮着手指,满不在乎地说,“工作我爸妈都给我安排好了,直接去挂个名儿就行,混吃等死,没什么技术含量。”
嘉言说:“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考进来的。”
钱多多说起这个就抱怨:“别提了,那会儿我妈和我哥轮流看着我,非盯着我一天做八份综合卷,我都想死了。你说我这造的什么孽?考这么好有个什么用,回头还不是得回自家公司上班。有区别吗?不就为了他们面子上好看点?非得让我遭这罪。你看我这德行,哪是读书的料啊。”
“这德行你也考进来了,说明你的小脑袋瓜还是挺聪明的。”嘉言抓住她的马尾辫,揪了揪。钱多多大叫“不依”。
时间过得也快。
秋去冬来,一年中的暑热和严寒,正是两个极端,嘉言一个人都独自经历了,心境越发平和,空闲下来思考时,竟然也不那么怨恨了。她时常想起那天在贺东尧生日宴会上他拉胡琴的模样,低眉敛目,但是侧影如玉,像剥去了一层繁华冗长的外皮,露出岁月沉淀里最真实的他。也许,那并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固执的坚守,他不屑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握手言和,却也不屑和他们大打出手,他固执地骄傲着。
嘉言扪心自问,她也真的不怨恨吗?
过往像噩梦一样纠缠着她,有时夜深人静,她会独自一人醒来,抱着膝盖坐很久。她最终明白,长大以后,她只是学会了伪装,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掩藏。她做不到一笑泯恩仇,每日看到缠绵病榻的母亲,心里的仇恨就在生根发芽。
可是,她又骄傲着不愿意去纠缠。没有人比她更加矛盾。
立冬过后,这个城市下了一场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清晨醒来,推开窗,迎面而来就是刺骨的寒意,冻得她颤了颤。江玦打电话给她,邀她一起去紫阳山赏梅。嘉言本不想去,奈何这人催命似的不停打电话给她,连番轰炸,嘉言只得应下。
打了车到那边,已经是下午两点。江玦在山麓下的一座道观门口对她拼命招手,身边还有几个狐朋狗友,拿着帐篷、登山杖等等设备,就差没把野营的一整套儿都带来了。嘉言过去,问他:“你干啥呢,哨子,你们这是要干啥呢?”
“登山啊。”江玦面不改色心不跳,“想不想在冰封千尺的山上宿营一夜?”
嘉言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不跟我说来赏梅吗?”
江玦说:“我那不随口胡诌吗?梅花?我那宅子的院子里就有好几棵,大老远的来赏什么梅?”
“我真是服了你了。”嘉言看他身边那帮老兄,询问的眼神,“你们呢,也陪着他胡闹?这大冬天的,要是晚上再下雪怎么办?而且,这地方给过夜?到了时间还不把你们撵下来。”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气象预报显示,这一个礼拜天晴。”
嘉言说什么都不愿意:“我觉得命更重要。”
江玦怒了:“你怎么这么胆小?山上有道观,要真下雪,就躲里面去,这样成不?我都和人家交涉好了。”
嘉言这才觉得靠谱了点,欣然应允。
夜晚,大家登上了半山腰,在一处矿野之地点燃了篝火,扎起了营帐。江玦和几个人在张罗着烤肉,还有姑娘围着篝火跳热舞,一堆人欢呼。
笑声不断。
嘉言却抱着膝盖坐在崖边。
江玦过来,把一串烤翅给她:“一起玩儿去呗?”
嘉言摇摇头。江玦不管,硬把她拉起来,拖到了圈子里,按着她的肩膀说:“我在这郑重地介绍,这是我江玦的——”
“女朋友?”有人起哄。
“滚滚滚!”江玦一脚踹过去,“这是我嫂子,四哥的媳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人又哈哈大笑着起哄。
又有人提议跳舞、唱歌,也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麦克风,一哥们抢过来就扯开了嗓子,声音状似鬼哭狼嚎。江玦气得伸脚去踢他,那哥们儿抓着麦克风跑,边跑边唱,江玦拔腿就追过去,大声嚷着:“给我逮住他,快逮住他,难听死了!”
嘻嘻哈哈,嬉笑怒骂,好不快乐。
嘉言也笑了笑,转身朝反方向走。身后有一姐妹拉住她,把她往不远处崖边的迎客松下引,说有人找她。嘉言心里疑惑,除了江玦外,她和这帮人并不算多少熟悉。
到了那边,她看到远远的树底下站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侧对着她,穿着军大衣,裤腿的地方有些打湿了,呈现深浅不一的绿,夜色下有些看不清,一双军靴把厚实的雪地踩出了明晰的脚印。嘉言的心一下子悬起来,踟蹰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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