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贞任由她哭过一场,见她双眼红肿,忙唤双福:“快拧了冷帕子来敷一敷。”
三小姐抽抽鼻子:“我装头痛,晚上就不去老太太那里了。”
林贞笑道:“你索性在我这里歇下,不然出去就撞见人。”
三小姐脸一红:“头一天就给你添乱。”
“我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林贞道,“好过点了?”
“嗯。”
“正是这样,心里不爽快,哭过就好了。最怕狠憋着,没得憋出病来。”此乃林贞的经验之谈!
三小姐笑了笑:“多谢。”
林贞与她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又到了晚饭时分。三小姐不出去,只好饿着。林贞屋里还有些零食,忙翻出来预备对付一晚。林贞看着她吃了东西,才走去上房替她告假。太夫人虽略有疑惑,然而这个孙女并不很放在心上,只当她一时不爽快,并不去管她。林贞看的寒心,亲孙女儿忽然不来,连派个婆子问一下都没有。孟三小姐在家的处境,与她相比乃天壤之别。
太夫人和大太太说的那样好听,实际上对三奶奶根本不当一回事。说要提前娶进门,添了些钱财,就真个提前娶进门了。那边罗家更无可无不可,还是老太太当家,庶出的庶出,跟她都无血缘,既然孟家要求提前娶,算来还是她家的庶出孙女高攀,爽快就答应了。这样的人家,断没有事到眼前才办嫁妆的。有多少便是多少。孟家添了些东西,她家也不过添上一二,图面上好看而已。
腊月十九,清晨孟家上下便开始装扮起来。林贞有孝在身,不便去前头,打发丫头们出去看热闹。不多时,罗家的嫁妆一样一样的抬进门,打开着箱子敞在院子里,亲朋好友唧唧喳喳的围观。林贞从后头绕至孟豫章处——大家都去凑热闹了,正好就他们两个最闲。
孟豫章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以无大碍。天气寒冷,他在书房的炕上倚着窗子写字。见林贞来了,忙站起来。林贞福了一福,他避开回了一礼,笑问:“你怎么来了?”
林贞道:“前头忙乱,我随处走走。你的丫头们怎么只剩晴光在此?”
孟豫章道:“我病着不好出去,让他们去看热闹了。你的丫头也去了?”
“她们年纪小,拘着也不安分。只好带着妈妈四处走了。”林贞道,“我寻你有事来。”
“何事?”
“前日正想问你,师父那处送些甚年礼,事多就混忘了。我在孝中,也不知怎么行事,特来问问你。”
孟豫章笑道:“我过几日要去与师父请安,你也去见见师母吧。带几样果子针线就是。师父家不富裕,却也不缺甚。”
“我在孝中,如何使得?”
“师父不在意那个。我们悄悄说的话,他就是一个狂生。你同他讲礼,他还嫌你迂腐。带上你的弓箭,咱们去吓他一吓!”孟豫章想了想道,“正月里人少,我磨着他带我们出城去。”
“出城?”
孟豫章笑了笑:“你在我家憋坏了吧?我们庄子上跑马去。”
林贞霎时两眼冒光:“真的!”
“你也教教我,我还不会跑,只会走哩!”
“会走就会跑,我教你射箭!”
“好!”
林贞开心极了,她从来只当孟豫章温柔体贴,万没料到如此合口味,脸上就带出笑来。孟豫章正对她有愧,见她笑了,也心情甚好。又道:“师父没有孩儿,日后少不得你废心孝敬师母。师母最和气,没准与岳母能说道一块儿去。我直说句实话,日后我们还在这府里,他们老了孤单,若能一处作伴说个话,也是好事。”
林贞点头道:“很是,难为你想着。我以前就想,京里不拘何处,买个大些的宅子,隔成两个屋子,修一个夹道。日后我们自己住一处,我妈住隔壁。又不违了规矩,又安了心。实不相瞒,我妈性子太好了些,她在外头我不放心。若你这么说来,不若挨着师父。老人都照应了,日后……还叫师父……当师父!”
这话说的隐晦,孟豫章听明白了,知道林贞是想拿孩子去解老人家的孤单。想想日后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心里就暖暖的:“还有我们太太,呃……要多些才好……不然可不够分。”
林贞大笑!这孟豫章怎么这么可乐啊!
晴光从未见过主子女眷这样的笑法,略有些不适应。然林贞生的好就占便宜,愣是叫她笑出一份天真烂漫来。孟豫章都看傻了。晴光看这两口子的互动,轻不可闻的叹口气,她前途算是断了。只盼着四奶奶大发慈悲,别胡乱许嫁吧。一时又想起林贞的彪悍,心都凉了!对公爹尚且如此,何况于她们?最难以置信的是,把孟二老爷弄成那样,她家四爷一丝不怪的,可见被迷的不轻。晴光用脚磨着地砖,想着怎么才能逃出生天呢?
林贞不便久留,与孟豫章说完“正”事,便告辞而去。回到家中,恰丫头们看热闹回来。连带三小姐也跟着来了。
四喜笑道:“姐姐日后要去三奶奶家瞧瞧,她那个四扇的大屏风可好看啦。”
双福接道:“上头绣的梅兰竹菊,像我们在家时屋里的那个荷花图。”
林贞问:“绣屏?”
四喜点头:“听说是三奶奶的母亲亲手绣的,好鲜亮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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