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兑更加暴躁：“这么怕孤？”
燕姬声音低低弱弱响起：“王上不是……厌烦我？”
离兑懒得跟她计较：“哎，孤来见你，你不感激涕零？”
燕姬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谢王上……隆恩。”
离兑哼了一声，只觉稍稍满意。继而又俯下，直看入她的眼：“孤问你说；你，很想讨孤欢喜？”
燕姬迷茫看他，见他执着，低低点头应是。
“若孤说，孤当真，喜欢看人当众行乐，你说，该如何是好？”离兑心中有一个叮咣乱响的瓶子，手，已在微微颤着了。
燕姬一瞬睁大了眼。牙齿咬住唇，又像怕他怪罪，缓缓松开，眼角却滑下泪来。
“……好。”
她说好。
轻飘飘的。
又像倾尽此生所有。
离兑恍觉自己的心被谁狠狠攥了一把，慢慢把自己微颤的手，负在身后。
又有手悄悄扯住他的衣角，轻轻地：“好。”
离兑的手再也控制不住，重重颤了起来。
……她是真的愿意为自己什么都不顾……
别开眼不堪，扯着他衣角的手，那一刻重如千钧。
“王上……我，我当真不是天生……”燕姬哽着吐出这样的话。
“孤知了！”冷硬打断她，慢慢掰开她牵着自己衣角的手指。
燕姬似乎很不舍，但他手指到处，还是老老实实放开，最后，犹疑着一缩，却被他反握。
燕姬睁大眼睛呆呆看他。
他不情不愿恩赐般地道：“你不是喜欢孤的手，孤赏你握！别，搓孤的衣服，孤都见不得人了！”
“王上……”燕姬低低地唤。
离兑哼一声，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脾气大，内里暴虐，该是没人喜欢这样的……拉起她的手作势要咬，阴厉地道：“你不是就喜欢孤这样待你？啊？”
……也许只是喜欢被虐待的感觉而已。
燕姬一愣，恍若明白什么，眸中光彩霎时黯淡，声音也飘忽：“王上，别再说了，行么……你每个字，都教我，死般难过。”
离兑一顿，他其实是习惯了。
当年被诸侯狠狠削过一顿，就习惯了。
“你……”
燕姬轻轻攥住他的手指，哽哽咽咽：
“王上，我知，我要死了……”
“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将脸贴上他的手指，隔着泪水望他：“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很喜欢王上，见了王上便，心生欢喜……”
“我知王上为何要我入宫，只因我像……季昭，我……一早便知晓了……”
“王上看我，却似在看别人，人在我身侧，心却，如……隔……云……端……”
离兑控制不住蜷了蜷手指。
“我……愿意给王上做替身。”
“王上莫不是觉得我天生……其实我……其实，我当时想着，看，王上要一个替身，找的是我……不是别人。”
“我也知晓自己很……王上，你这般厌烦我，果真，是有理由的……”
她的泪烫上离兑的指尖，离兑想抽出来，不知怎的又顿住，一颤。
“王上，那一次季昭来，我，我其实是故意站到你身边……”
离兑一愣，下一刻，便被她眼里的黯然惨淡逼到不能呼吸。
“我……”她在苦笑，“我只是妒忌，妒忌……”
“为什么我苦苦追寻求而不得，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我珍之重之，她如弃敝履……”
“我拼却性命不要，一生求而不得，她为什么简简单单，就得到了！”
“我，心有不甘……”
燕姬嘴角又涌出鲜血来，滴落离兑手心。
离兑慌乱抹去，无奈，越抹越多……
“明明，我那么早遇见你……”她低低地喃，离兑慌乱之中，没听见。
燕姬抓住他的那只手，认真与他对视：“王上，或许我处处不及她，可，为你的心……做不得假……”
“王上，你信我！”
离兑心中慌乱越来越大：“孤信，孤信，孤信了！”
燕姬似是想笑，又想哭，半天呼了口气，眼里溢满喜意：“这就好，王上，这就好，你信我，真好。”
“王上，那一日，我是想你高兴，才……”
离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在死之前，你要什么，有的，没有的，我都寻来给你……”
“只是……又是错……”
“你……”离兑哽住。
“我总是，心甘情愿的。”她怔怔盯着他，一字一字地倾吐：
“拼却一生休……纵君，一……日……欢！”
离兑不知怎的，眼中有什么滚滚要滴落。
她缓缓低了头：“我也知我很……但，王上，你可不可以，莫要嫌我……”
“我自己都很嫌自己……”
“可，我真不想你嫌我……”
“王上，我很怕，怕你嫌我……”
“王上……”
她看着他，柔柔潋潋，直扎入他心底——
“你莫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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