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下真的很厉害。”保罗赞叹道:“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路易斯看了他一眼。“我不得不。总有些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弄些不安全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我需要维护他们留着性命继续送死的权力。”
保罗忽然意识到路易斯是在嘲讽自己。他有些脸红,但因为皮肤太黑,所以并不明显。
人们有时因为丑陋或贫穷而自卑,甚至怨恨上帝。他们将为此而痛苦自责,寻求上帝的宽恕。这时候,微笑着的神职人员们必然会说:“人的美丽不是源于外表,而是源于内心,一个善良的人必然是美丽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路易斯非常丑恶。他的下巴通常会高高上扬,如同蓝色宝石一般的眼眸没有温度,薄薄的嘴唇总是刻薄地抿起。他通常无意讽刺别人,但总能令人难堪,这简直是天赋异禀。
当路易斯对熟悉的人微笑时,对方一定会非常紧张,生怕被这个坏家伙挤兑或是算计。事实上,紧张纯粹是自寻烦恼。就算他们有所防备,也难逃一劫。饶是如此,路易斯的朋友们依旧关心他,就像他对他们一样。
“难怪你找不到搭档。但路易,你不能总这样。驱魔师本来就很孤独,你又这么的……有点儿神经兮兮的。长年累月下去,你会变得暴躁又脆弱。这样说可能有点儿过分,但你现在就有这个倾向。”
路易斯拿着餐刀的手停住了。他直起腰来,看上去像是要将刀扔出去或是刺向谁。但事实上,他只是从馅饼上切下一小块。瓷盘被刀刃磨得咯吱作响。“其实,我也正在考虑搭档的事情。但我不会通过教会寻找了,他们推荐的都是些爱好说教的家伙,而我还得保护他们。如你所说,我需要一个话少、勇敢的人,他应当……”
“在你需要时安慰你,而不是无时不刻约束你,尽管你某些做法可能有失偏颇。”
路易斯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坐在角落里那位“英国绅士”走到他面前来了,这让他能更清楚地看见对方的长相。对方微微卷曲的黑发梳得整齐,碧绿的眼眸令他看起来很有活力,而轮廓深刻的成熟面庞又给人以可靠的感觉。此刻对方看着他,认真而友好。
如果是往常,路易斯可能会置之不理。但今天是节日,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路易斯被那表情打动了。“您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他问得直截了当,如果不是语气平和礼貌,多半会被人视为无礼。
仿佛没有被路易斯不佳的态度影响,男人笑着欠了欠身。“我想与您同行。”
路易斯转过身直视对方。对方自来熟的态度和胆大的要求都令他意外,以至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让自己缓了一会儿。“我不会答应的。但如果您不介意,我很想问问,是什么让您产生了与令人避而不及的驱魔师旅行的想法?”
路易斯说的并不夸张,驱魔师的确令人大多数普通人敬而远之。人们需要他们驱散恶魔与邪灵,但也惧怕他们:无论是他们接触的东西,还是自身的阴郁特质,都令胆小者不寒而栗。
“如您所知,我是写小说的人。最近我正在考虑写一部关于你们的书。人们对驱魔师的生活很好奇。但我对此不甚了解,需要请教他人。”英俊的男人有点赧然。“我知道,这会给您造成困扰。但我能够帮忙,不会拖累您。您需要一名搭档,而我需要一名驱魔师。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或许真能帮你。”有个家伙捧着酒桶、举着香肠从旁边走过。“我读过罗兰的书,能令人打心底温暖起来。你也应该读读,鉴于你是个讨厌的小鬼。”
“再试图挑衅我,我就把你扔进密西西比河。你知道我会的。”路易斯转过头:“罗兰?”
男人微笑着看他,眼中是能溺死人的温柔。“而您是路易斯。”
“是的,很高兴认识你。感恩节快乐,祝您在这里体会到家人团聚般的温暖。”路易斯点了点头,之后将餐盘推向桌子中央。这预示着进餐的终结。
“那么,这意味您答应了?”
“不,这意味着您被拒绝了。我说过不会答应,您忘了吗?”路易斯正要起身,保罗在对面踢了踢他的膝盖。路易斯又坐稳了;他知道对方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我得去给这群家伙搬酒了,不然他们会把桌子掀了的。”保罗站起来,走过路易斯身边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说伙计,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家伙。你寄住的那户人家是一窝吸血鬼,把你的钱都榨干了。为什么不考虑和有钱人做朋友呢?我看他挺诚恳的。”
路易斯笑了笑,忽然转过头来,语气诚挚地说:“我去英国度假的时候,曾看见我们的总统海斯先生在白金汉宫顶上跳舞,身边全是夏威夷来的穿着草裙的漂亮舞女。”
保罗愣了好久。他不解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诚恳着说出的话语也可以是扯淡。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路易斯起身,看见罗兰向后退了一步给自己让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路易斯的拒绝并没令他心情变坏。这样的态度,就算路易斯都要脸红。“我很抱歉。或许您应该找别人,如今所见,我很难相处。”
“您别这么说,守护着人们和教堂的人一定是善良的。我还会去拜访您,直到您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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