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深秋的黄叶将要落尽,北郢城内已渐渐透出一股冬的萧索。三皇子九岁的生辰过后,皇帝终于下诏命他离京前往封地。
圣旨一出,牢里牢外的新党欢呼雀跃,庆祝这场一雪前耻的大胜!旧党则愁眉深锁,几位大佬干脆称病不出。而其他从上至下的诸多围观群众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有人冷静地旁观双方的表现,摇了摇头,依然心情沉重--无论理由是否正当,新党的所为等于再度掀开大规模党争的序幕,当此内忧外患之时,无论如何不是国家之福。
想到这一点的人不仅包括狱中的杨无端,也有牢外殷殷盼她归家的杨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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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就国是件大事,诸多准备工作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最简单的:藩地的王宫虽然自百里扩出生就开始建,却一直没能让皇后满意。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皇帝不敢再拿借口拖延时间,竟亲自催促鸿胪寺和礼部、工部,逼出一个准备好仪仗和典礼的最短期限:十天。至于汾王府,工部保证能在汾王行路途中赶工完成,至于皇后还会不会挑刺儿,工部尚书杜敦诚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皇帝很久没有亲自理政,召见几个臣子在宣德楼坐谈了一回,居然诸事顺手,君臣之间甚为相得。他不知道这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盼着汾王赶紧走,反而觉得自己天生是当皇帝的料。
皇帝因为年轻时的遭遇颇有些自卑,因自卑而又自傲,这些得出些信心,便越看几个臣子越顺眼。他性格柔和,亲切起来那是一点架子没有,几个大臣简直受宠所惊。
一屋子君君臣臣越聊越开心,皇帝一扫之前的郁闷,把话题扯到他最喜欢的赵孟頫的字上,蓦地从椅上起身,吓得大臣们赶紧跟着站起来,发出整齐地“唰”一声。
皇帝根本没发觉,他直冲冲地走到南墙前,指着墙上那幅字,笑道:“诸位爱卿,看这幅字能得赵公几分神韵?”
在场的谁不知道那是御宝,当然夸赞阿谀之词滚滚如江水东流,杜敦诚人如其名,比较敦厚,口也拙,说了几句想不出新词,干脆张嘴乱哼哼,反正杂在其他人的声音里面也听不出来。
皇帝捋着颌下新蓄的短须乐呵呵地听着,正高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韩福的声音:“娘娘,您不能进去,诸位大人正在面君,陛下不方便见您……”
韩福的声音并不大,说一句喘了无数次,真正称得上气若游丝。但就这么一声,硬是盖过了大臣们无耻的马屁,在场全部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有个什么开关,所有人瞬间屏气凝神息声,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连皇帝在内,所有人都眉头深锁。
“韩公公,”皇后的声音比之韩福就要模糊得多,但因为没有了其它声音,所以大家还是听了个*不离十。“本宫知道你一向不喜本宫,你嫌本宫狐媚惑主,带坏了你家皇上,是不是?”
“娘娘恕罪,此事从何谈起?”韩福貌似惶恐,颤巍巍地回应道:“老奴无礼……”
皇后冷笑一声,她声音娇柔,冷冷地说着话,便如坚冰碎玉与落红交融:“你有礼得很,你表现得越恭谨,其实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不仅是你,还有杨瓒,他和你一样,都天真地以为你们的皇上本是个好的,他怠政也好,昏聩也好,全是本宫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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