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杨无端舒服得仿佛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所有饥饿疲累、前路彷徨,甚至连倒霉穿越这回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她事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境遇了,差役赵戟刚开始告诉她户籍官宁大人邀请她去暂住,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作为一个邪恶的成年人和接触人类太多阴暗面的律师,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歪处。
譬如,某些人对像她们这样的小孩子有特殊的嗜好……所以她向赵戟恳求带上那漂亮的男孩儿,嘴上说是她救了他就要救到底,心里想的却是必要的时候靠他挡灾……惭愧,杨无端脸颊发烧,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那孩子好点。
但这又确实是一个好机会,灾民区那样糟糕的环境,她现在只是抵抗力低下的孩童,没有大人照看,存活下来的机率实在太低。所以反复衡量过后,她毅然同意随赵戟前来,
算是一次冒险的赌薄吧,杨无端对户籍官的印象很好,记得那是位温文亲切的中年书生,虽然衣冠禽兽在所多有,但另一句话叫相由心生,她依然觉得自己赢面较大。
到目前为止她赌对了,宁夫人和宁伯看来都是好人,好人堆里要出左冷婵的机率太小,就算宁大人是岳不群,她相信自己也能顺利敷衍到他暴露本来面目的那一天。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杨无端抽了抽鼻子,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因为她太久没有动弹,水里的泥沙沉淀到桶底,上半截还算清亮的水和下半截的泥沙泾渭分明。
门外那人又敲了一次,小丫鬟的声音细细地道:“奴婢给杨公子送换洗衣物。”
“来了。”杨无端应了一声,笨手笨脚地从一米来高的浴桶里翻出来,用两根手指拈起她那件脏兮兮的外衫,皱着眉,当浴袍披在外面。
她赤着脚“啪嗒啪嗒”地小跑过去,取下门闩,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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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翠儿今年十三岁,四岁的时候被人牙子领着卖到宁府。宁大人只是九品小吏,宁夫人慈和宽佑,府内规矩比不了大家森严,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少了约束,便有些不安分。
怀里抱着衣物,她站在东厢房门外,心却早就飞到了门内,心里满满都是那位杨公子。
她想起偷听到的老爷和夫人的对话,那位小杨公子是书香世家出身,不但年少聪颖,长得亦是龙姿凤表,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乘他现在落魄,老爷和夫人打算先与他结下善缘,将来他荣达了,也好提携一二。
“落难公子中状元”,这不是戏曲评话里最常讲的吗?就算当不了状元夫人,当个状元爱妾此生也不枉了……翠儿只觉得双颊发烧,不禁在怀里的衣物上蹭了蹭,又偷偷闻了闻味道。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翠儿先是觉得一阵晃眼,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是一个白得发亮的玉娃娃,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却已经有细腰长腿的身姿。沾满泥沙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肩头,腰部用根带子细细地一勒,下摆分叉处,一双白生生的腿若隐若现。
还来不及看对方的脸,翠儿已经觉得鼻腔里有一股热流奔腾而出,她发出“嘤”一声似喜似嗔的泣音,将脸死死地埋进衣物里。
杨无端拉开门,便见到这小丫头双眼发直双颊通红,傻笑着在疑似她的衣物上……擦口水。
发花痴?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天,然后肯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果然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啊。
不等小丫鬟从臆想中回神,她抽出翠儿怀里的衣物,半点也不迟疑地关门上闩。
衣物有些旧,但洗涤得很干净,闻起来有股棉布特有的温柔舒适味道。杨无端猜测这是宁公子少年时的旧衣,她没那么多讲究,心怀感激地拿起来就穿。
现代的汉服爱好者不少,杨无端却从来不是其中之一,所以看到抖开后一块块前后都分不清的布片,她当场傻了眼。
花了好半天功夫,总算勉强将衣裳都穿好,杨无端满屋子没找到镜子,只好忐忑地再次开门,接受翠儿的检阅。
翠儿早就醒过来,想起刚才的丑态被小杨公子看过,羞得恨不能躲到地缝里。
她正在东厢房外团团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吱”一声响,门又开了。
翠儿背对着房门,双手捂住脸,十指却悄悄分开了条缝,慢慢慢慢地转回头。
她看到一个……金童。
面前的孩子年龄在十岁左右,穿着六成新的青布短衫,一双小脚踩在大两号的鞋子,晃悠悠地煞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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