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以自身神力解开水湄布下的禁制,将苏繁音送进去后,又将一切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回来之后的苏繁音就抱着个奇大无比热气灼人的蛋发呆,像是企图把那颗蛋看出朵花来一般。一直保持沉默,盯着盯着,眼睛眨也不眨,就连丹绛凑到她眼前了也没有发现。
那颗蛋就像有呼吸还活着一般,火焰纹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一伏,怎么看都是充满生命力的模样。
丹绛当然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心神不宁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有事。连苦兮兮被他压着练字的水露都不管了,走到苏繁音身边,随手布了个结界,隐匿了两个人的身形。
本来水露的脸皱成个包子样,一看见大魔王不管她了,马上又活蹦乱跳充满了活力。她左看右看不见丹绛人影,想跳到池子里又怕丹绛是故意的,等她一浪起来就出现把她抓个现行,再添十张纸。
可怜小鲤鱼有贼心没贼胆,缩头缩脑的不敢动弹,又盯着宣纸苦大仇深起来。
结界里占天龟爬出来,伸长了脖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息一声就离开了。它爬到水露身边,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结界内部是可以看见外面的,丹绛含笑望着纠结的小鲤鱼,转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苏繁音的侧脸。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劝也无从劝起。鹌鹑窝在苏繁音脑袋上,扭过头来跟他大眼瞪小眼,场面有些幽默。
苏繁音满脑子都是凤凰最后对她说的话,“直到现在已经死了太多的生灵,天道为了杀你断了太多人的后路。事到如今,你将走下去,也必须走下去,除了你,有谁不能死?”
有那只鸟的火焰,能比得过凤凰?又有那只鸟的骄傲,能比得过凤凰?
占天龟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同时表态道,“没有人不能死,怕就怕死了也白死。若一死能救天下苍生,成无上功德,老龟愿追随仙子身侧,万死不辞。”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是你们呢?
苏繁音一直在追问,现在已经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她必须走下去,没有选择。她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为逆命之人,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缺乏决断的勇气。
她不在意自身的生死,却怕担负别人的命。白虎真灵神志混沌暂且不提,占天龟与凤凰她敢说用命偿还。可若是水湄死了,失而复得,得又复失的玄光真人的神情她连想象都不敢。
而以水湄的脾气,必然会答应。
在媚仙儿揭开来之前,苏繁音觉得她还有许多年去寻找证道的方法。而媚仙儿解开以后,她只能面对她素未谋面的所谓前辈大能所铺下的唯一路径——重构四象,以抗天道。
她猛的回过头来,定定望着丹绛。
丹绛还没转过头,就这么与她对上,但这次他没有避开,轻声说,“师姐,我将永远站在你身边,啊,师姐你怎么哭了……”他手忙脚乱的举起袖子帮苏繁音擦拭泪水,他很少见这样绝望的苏繁音,一时心被纠的绞痛,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觉得好受些。
苏繁音突然抱住丹绛,泪水染湿了他的颈窝,这让丹绛更为慌乱,一时间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了。
她抱着丹绛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丹绛经过了初时的慌乱后,干脆学着苏繁音以前哄他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手足无措的哄着。
好半天,苏繁音才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就这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丹绛。好像结界里就不用面对一切,不用出去,不用去管什么天道,可以呆到天荒地老。
只可惜结界终究是结界,梦会醒,结界会碎。水湄终于回来,看见自家女儿还和她离去时一样,拿着笔乖乖练着一手烂字。虽然依旧写得乱七八糟,但水湄仍旧相当欣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她的本体在小世界之外等候,来此处的不过是她投影的□□。此时她行止之间毫无动静,如同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般,与周围融为一体,就连水露这个做女儿的都没发现自己娘亲的存在。
三年来她仅仅去了一趟妖界进行交接事宜,未曾回过逍遥剑宗,也不知道宗门现在发生了什么。她自从叛出宗门后,逍遥剑宗便是她的伤心地,许久不曾关注人界修门的消息,也不知玄光近来如何。
近乡情更怯,她每一日都在想着见玄光真人时的模样,想着重逢的日子,却不敢直接回去。
她心中思量着带着两个小崽子回去,能将玄光真人骗出来最好。左右现在玄光真人也未曾身居要职,能遁出宗门与她双宿双飞是最好不过的了。到时候两人一同踏遍万罗大陆,最后找一处好地方,她助玄光真人飞升,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也不用考虑什么人妖之别。
思念因着分离日益浓重,现在是水湄甚至愿意与玄光真人缔结灵契,为他放弃自由身。
环顾四周不见苏繁音和丹绛的身影,她注意到一旁那个粗陋的结界。她现在是神龙之属,所看见的世界与凡俗不同,周围零散着的是大道的碎片。她一念刚起,那临时布置起来的结界便自发解开了,就像是丹绛主动解开的一般。
待里面的人露出身形来,她讶然地望着哭鼻子的苏繁音,指了指丹绛道:“怎么哭了?可是他欺负你?”她将苏繁音揽入怀中,道:“别怕,有什么事告诉我,师娘为你做主。”
她与苏繁音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对这孩子倒是莫名投缘,十分喜欢,怎么看怎么舒坦。此时见她哭,还以为是丹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苦兮兮练字的水露这才发现水湄,巧的是水湄还在向丹绛大魔王兴师问罪。顿时又来劲儿了,正想添油加醋向水湄哭诉自己这三年遭受的种种。哪知她娘眼里只有苏繁音,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尾小鲤鱼快气成了翻车鱼。
苏繁音摇摇头,擦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水,对水湄道:“师娘,苏繁音有一事相求。”
水湄摸了摸她的脑袋,点点头道:“但说无妨,我这边没有不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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