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一直觉得秦镇是装醉,如果是真的喝醉,早倒在一边睡觉了。他可好,靠在车壁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傻笑。
她被他看得面红耳赤,过去捂他的眼睛。他趁机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他腿上。
起先是说孩子的话,他问大表哥儿子的名字,长得像谁,而后又说起元宵节,去年的元宵节,他在扁担胡同等了大半夜都不见她回来。当时,他看着满院子挂着的花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凭空被剜掉一块似的。
宋青葙也想起来,去年元宵节那天,她去摘星楼,站在两丈多高的围墙上,颤颤巍巍地不敢跳,是他揽着自己的腰落在地上。
说着说着,两人就吻在了一处缠在了一起……直到他撩起她的裙子,宋青葙才醒悟到是在马车上,挣扎着不肯。
秦镇正在兴头上,箍着她的腰不放。
宋青葙就沉了脸。
秦镇蓦地想起刚成亲回门那天,因为在马车上亲热,宋青葙差点急哭的样子,不禁后悔,就松了手,默默地靠着车壁平复气息。
车内的气氛顿时由火热变成尴尬。
宋青葙坐在左边,抬手轻轻梳理着散乱的头发。秦镇坐在右边,面无表情地阖眼养神。
直到马车徐徐停下,秦镇才睁开眼,起身,将宋青葙斗篷连着的帽子扣上。
宋青葙莫名地心虚,偷眼瞧着他。
是她先亲吻他的,也有意无意地迎合着他,可最后也是她喊停,让彼此处在不敢不敢的境地。
秦镇紧握一下她的手,恨恨地说:“等回屋后,一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讨就讨,谁怕你么?”宋青葙色厉内荏,脸颊绯红一片。
秦镇朗声大笑,身手矫捷地跳下马车,全无醉相。
宋青葙不禁错了错后槽牙。
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上有灯会。灯会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
站在望海堂,就能看到什刹海那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青葙央求秦镇,“……从来没逛过灯会,想去看看。”
“什刹海这边不如东安门的灯多,要去咱们就去东安门。”秦镇满口答应,又放低声音,“看完灯会,咱们再算账。”
宋青葙伸手掐在秦镇的手臂上。
万晋朝民风严谨,平常女子极少与男子结伴同游,元宵节期间却是例外。
成亲的小两口可以当街牵着手走,未出阁的女子也无需戴帷帽,可以坦然地展示自己的面容。
更有些订了亲或者素有情意的男女挖空心思传递好信息,在灯会的某个地方远远地看上一眼。
乔家姑娘每年都去看灯会,因为灯会上有灯谜,乔家女儿个个是猜谜高手,对此很感兴趣。
另外,乔尚书说,古往今来,许多风~流名士都写过元宵节的诗词,像什么“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等,所以也鼓励儿孙们去看看,没准也能写出个绝世佳句。
乔家未出阁的姑娘有五人,每人带一个丫鬟,共十人分坐两辆马车满满当当地往什刹海这边走。
因什刹海附近太拥挤,马车就停在两条胡同开外的巷子口。
刚下马车,她们就看到花灯堆砌的塔楼、高高架在空中的走马灯,还有空中不时迸发的烟花,五彩缤纷火树银花。
年纪最小的乔七娘便瞪大了双眼,“今年的灯塔是三层的,比去年还要热闹。”
乔六娘就说:“去年五姐姐猜中的谜语最多,今年不知道是谁?”
几人唧唧喳喳地往湖边走。
乔静跟乔五娘是嫡女,两人较之其他庶女要亲近些。乔静就凑到五娘耳边问道:“秦姑娘就住在这附近,也不知她来不来?”
乔五娘浑不在意地摇头,“不知道,不过她来也是跟三娘一起,这么多人,未必能碰到。”
乔静便抿了嘴不说话。
秦钰还真没去看花灯,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没人陪她去。虽然秦家就在什刹海旁边,可她长这么大只看过一次花灯,还是好几年前,秦镇穿素白长衫执象牙扇时带她去过。
这些年,秦家三兄弟没一个有兴致看花灯的。
秦镇不必说,没那个雅兴;秦铭说,要是能捡到两块金子就去;秦钧是榆木疙瘩,宁可在家里刻印章也不出门。
今年总算多了个嫂子,有人作伴了。
可陈姨娘说,秦镇必定跟宋三娘一起看灯,让她别掺合,要实在想去就找秦铭或者秦钧陪。
秦钰让小丫鬟去问秦钧的意思,小丫鬟回来说,秦钧吃过饭就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钰没办法,只得收起观灯的兴头,没精打采地支开绣花架子。
秦钧没去别处,正在什刹海。
这些日子,他没少回味那天的点心。
秦家男人不喜欢吃甜食,宋青葙也从来不往书房送点心,那天去让人送了,还说是乔家送来的年节礼,八珍楼的八大件,让大家都尝尝。
他当即想到其中定有缘故。
八珍楼的八大件他不常吃,可同僚之中经常有人买,见得多了,他也都认识。只有一种做成宫灯形状的点心没见过。
说不出为什么,点心入口时,他竟然有些激动,根本没尝出味道来,只觉得从心里往外舒坦。
灯,就是等。
他觉得乔五娘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欢喜的难以入睡。
正月十五那天,他就在想,乔五娘会不会来看花灯。可又一转念,平常人家元宵节都吃团圆饭,不见得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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