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钧咬牙答应,“行!”
宋青葙将碧柳唤来,“去东安门荣宝斋,让掌柜照着这个样子另镶两副耳坠子,然后各配两支赤金嵌绿松石的簪子。就说是姓秦的客人吩咐定的,让掌柜的尽快,三日内得镶出来。若是赶不及,先镶一副也成,但是得镶得好,不能偷工减料。”
碧柳答应着,提着裙角小跑着去找常贵赶车。
十月十四那天,宋青葙跟秦钰一起到了诚意伯府。因丁九娘远嫁四川,京都凡跟她相识的女子都念着往日的情分来话别,所以丁家就定了十四这天接待外客,十五那天则是丁家自家的姑娘们相聚。
宋青葙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乔静。
乔静是乔尚书家大房的嫡次女,人如其名,沉默寡言胆小怯弱。因她正是议亲的年纪,被母亲迫着,不得不四处走动。宋青葙以前就认识她,但交谈却极少。
宋青葙先与相熟之人打了招呼,装作不经意地坐在乔静的身边。
丁九娘先含着热泪跟大家道谢,说没想到这么多人来送她,很感动。有几人也是要嫁到外地的,不免想及自身,跟着流下眼泪,气氛便有些忧伤。
好在,有性子活泼的想起毕竟是九娘大喜的日子,不能过于悲戚,说了几句开解的话。在座的都是年轻女子,气氛很快就热闹活络起来。
便有人拿出给丁九娘添妆的东西给大家看,有送手镯的,有送簪子的,也有送自己绣得香囊荷包等物。
秦钰送得是绣着石榴花的香囊,香囊里放了菖蒲、薄荷、艾叶和冰片,香气清幽,让人心旷神怡。
乔静准备得却是两刀金花罗纹纸以及两匣子松烟墨。
宋青葙笑盈盈地取出袖袋里的花梨木匣子,“以前好像见过哪个妹妹也有副这样的耳坠子,因觉得好看,就记了样子照着打了副。”
乔静打量番,笑道:“我家五妹妹就有副一模一样的,只是绿松石的颜色稍浅点。”
宋青葙茫然道:“你家五妹妹,我以前见过吗,叫什么名字,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乔静恬静地笑:“许是没见过,五妹妹叫西娅,因身子弱,不能被太阳久晒,所以不怎么出门。”
宋青葙笑道:“这就是了,我还以为自己记性变差了,那就不是见到你妹妹戴过,想必别人也有这样的耳坠子。”
秦钰在旁边听着,突然问道:“乔姐姐单名一个静字,为什么你妹妹却是两个字?”
乔静细声细语地解释,“我祖父想出来的规矩,大房的子女都是一个字,二房的子女是两个字,不过排行倒是混着排的。”
宋青葙便笑,“乔尚书素来高风亮节,心思也新巧。这样倒方便,一听就知是哪家的。”
乔静虽仍笑着,笑容里却透出丝勉强,“家里兄弟姐妹多……”
乔家的事,宋青葙略有耳闻。
乔尚书年轻时饱读诗书是个才子,得不少佳人爱慕。自古才子配佳人,乔尚书便左拥一个右抱一个,单是正经的姨娘就五六个。
乔夫人是个厉害角色,除了自己生的两个嫡子外,姨娘怀的孩子,但凡是男丁都没留下。
乔尚书虽然不满,可也没办法,他是才子,只管清雅不问俗务,连喝花酒的钱都是找夫人要的,要是惹恼夫人,才子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乔尚书的儿子肖似其父,也是风流雅士,红颜知己无数。
乔夫人管着不让自家相公的妾生孩子,却希望自己儿子的姨娘生。在她看来,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就是自己儿子的种,多子就多福。
大儿媳妇有手段,只留下庶女没要庶子;二儿媳妇身子弱,性子也软,不但没有挟制住夫君,反而时不时还要受姨娘的窝囊气,所以二房的庶子庶女一大堆。
吃中饭时,宋青葙仍与乔静坐在一处,却没再打听乔家的家务事,倒是谈论了下桌上的菜肴。
乔静正对酿酒有兴致,便打开了话匣子,“世人多爱兰,祖父独爱梅,家中专设一梅园,养着好几株名贵品种,绿梅、白梅、红梅都有,其中绿梅极罕见,香味极淡却持久。去岁花开时,我偷偷摘了些初绽的梅花瓣酿酒,被父亲责骂了一通,说我暴敛天物,祖父却道梅花能入酒便是物得其用,若梅花有知,亦当无憾,反而训斥父亲,子非梅,安知梅之不愿乎。”
又说:“祖父曾令人做梅花汤饼,用浸过白梅檀香末的水和面做馄饨皮,用刻成梅花的铁模子凿出来,煮熟后过于清汤里,另洒上梅花瓣,极清淡可口。有诗曰,恍如孤山下,飞玉浮西湖。”
秦钰脸上挂着茫然的笑,胳膊肘捅捅宋青葙,“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宋青葙忍不住想笑,忙伸臂夹了一筷子虾仁豆腐以作掩饰。
乔静许是话逢知己,盛情邀请她们下雪时去她家赏梅。
宋青葙连声道谢,许诺着只要下帖子肯定去。
回去的路上,宋青葙跟秦钰道:“乔家的姑娘读书多,平常聊天还行,若是谈到什么风雅之事,是一定要引经据典的。”
秦钰无限羡慕,“要是我小时候也学点诗文就好了,不至于听得迷迷糊糊。”
宋青葙笑道:“各人有各命,读书多不见得幸福,读书少也不见得不幸,随遇而安吧。”
秦钰想想也是,现在自己已经能写字记账了,没必要再强求别的。
到了望海堂,宋青葙问秦镇,“三弟真想求娶乔家的姑娘?我不怕别的,就怕两人说不到一处,反生嫌隙,到时候不免怨恨我。”
秦镇笑道:“八字还没有一撇,你这忧心的也太早了。”
宋青葙嗔道:“怎么没一撇,我这撇早写完了,那边捺也有了,只差最后这一顿。”
只不过去了半晌午,吃了一顿饭,怎么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秦镇惊奇地问:“那你说说,为什么只差最后那一顿了?”
宋青葙慢吞吞地卖着关子,“不过,最后这一顿却是极为重要的,先得找个合适的媒人。哎呀,我身边都是小丫鬟,连放出去打听事的人都没有。灶房浆洗上的婆子又不可靠,不行,我得先寻个稳当的婆子。”自说自话半天,才转头看看秦镇,“世子爷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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