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几名警察如同虎狼一样,一拥而上,架起躺在墓地与推土机之间的几个妇女就往外走,推土机也发动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向墓地冲了过去。
叶凡向墓地望过去,只见最边缘的那块墓地就是自己“生母”曹薇薇的墓地,登时大急起来。
可是,他来没来得及动作,那些村民就冲了过去,再次横在墓地和推土机之间,王大锤推了一把叶凡,道:“孩子,你还年轻,不要因为这事儿伤了自己的性命,一边去!”
然后,没有等叶凡反应过来,他就身先士卒地冲到推土机旁边,一脸悲愤地暴喝道:“你们平吧,有种就先从我身上平过去!”
那个楚乡长看到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对几名警察喝道:“给我打!”几名警察立刻拽去警棍,一拥而上,如同一群虎狼一样朝着王大锤冲了过去。
这么多人冲过来,王大锤心中也是胆寒,但是,他心中也充满了怒火,竟然不躲不闪地站在那里,喝道:“有种你们就打死我吧!”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只觉得眼前一花,砰地一声闷响,橡胶警棍结结实实地抽在脑门子上,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名警察凶神恶煞的表情一闪而逝,接着视觉严重倾斜然后彻底偏移。
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他闻到泥土和麦苗发出的复杂气味,潮湿而卑贱。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无数沾满了黄泥和麦苗碎叶的皮鞋踏在他胸口、小腹,非常钝重,仿佛心肝都被踩得错位和混乱起来。
他身体一个罗锅,想躲避对方的打击,但是,更多的鞋底踩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脸庞已经混在泥土,变得和泥土一样卑贱,任人踩踏。
他的鼻子被狠踹了一下,眼前弥漫一片血色,酸辣的味道刺激得眼珠疼痛难忍,眼泪乱纷纷涌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哭。正想抬头揉眼,两件冰冷刺骨的东西卡到了手脖子上,双耳深处轻微地脆响了两声,好像有两根钢针扎在了脑袋上。
王大锤看到村民被打得四散奔逃,他继续张皇地四顾,他在寻找自己的女儿,他想喊一句什么,但是,喉咙却被一团灼热的火炭梗住了。
叶凡走到楚乡长身边,义正言辞地说道:“楚乡长,如此暴力执法,你就不怕上面追究吗?这可是法治社会!”
楚乡长看了叶凡一眼,见叶凡鞋子、裤腿上都是泥点子,年纪又不大,猜想他应该是附近的青年村民,登时不把他放在眼里。
冷笑道:“暴力?国家政权就是暴力机构,就是为了收拾这些刁民的!小屁孩,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懂什么?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叶凡无奈,他给张磊打了一个电话,简约说了这边的朋友,张磊立刻说他马上赶过来。
王大锤看见自己的女儿,七岁的女儿小桃,穿着破旧的棉袄,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解放鞋的鞋带已经断掉了,用醒目的白色棉线代替,她剪了一个男孩似的小平头,脸上布满了冻疮,两只透明的耳朵机警地竖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几乎没有眼白,黑的鬼气森森,但是又显得极其无神。
她手里拿着一支细竹竿,惊慌失措地在地上敲敲打打,她探询似得喊了一声:“爹……”然后便哭咧咧地放开喉咙高叫了一声:“爹!”
王大锤想对警察说些什么,但是目光一触碰对方大檐帽上的鲜红国徽,就丧失了勇气。
而楚乡长甩开叶凡,戏谑地看着他,道:“王大锤,你被捕了!”
王大锤胃部同喉头一阵痉挛,上下牙自动分开,吐出了一些白色泡沫和浅蓝的涎腺,嗓子通畅,他抓紧时机叫了一声:“小桃,回家!告诉你妈——”
“爹!”小桃的声音叫得更大了,循着声音趔趔趄趄地快步踏了过来,她跑到了正在疯狂突进的推土机前,脚底都是湿润的泥土,她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耳边传来得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她却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失措,无助地哭了起来!
推土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或许小桃根本就是在驾驶员的盲区,或许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孩的生命。
“走吧!”警察指着停在公路边的警车,推搡着他,催促道,王大锤只能看到女儿大张着嘴好像吼叫什么,耳朵里滚动着一阵阵雷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睚眦尽裂,转头向女儿的方向跑去,用手铐束缚着的双手,对着发动机笨拙地不住摇摆,撕心裂肺地高喊道:“停下!停下,有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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