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灵山下,几千将士分成三个阵营,东齐、西燕、大明各自为营,时不时的有人朝珈灵山下的那个已经封闭的入口看去,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自家主子出来。
已经三天了,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第一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安心等待,第二天,开始有些人怀疑怎么还没有出来,第三天,所有人都开始预感里面真的出事了。想要进去查探情况,可是彼此之间相互敌对,均不敢妄动,是以熬到了第三天的下午,还是一点声响没有。
跟随着容湛一起到来的人中,最高的将领就是他的心腹,禹泽。
此时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第三天也要过去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建议禹泽带人进去找人。
“急什么?少帅才智纵横,运筹帷幄,必定能够安全出来。”
禹泽表面镇定,然而心中也开始着急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从山体传来一阵声响,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珈灵山,却见晶莹雪白的山峰之上,正有两道身影仿若谪仙,从山顶上飞速滑下。
众人连忙聚睛看去,那二人的面容渐渐清晰。
“是少帅!”
忽然又眼见的东齐士兵大喊出声,激动不已的看着那仿佛天外飞仙一般向他们飞来的人。
那个男子身形高大容颜清隽,怀中抱着一个女子,隐约可见精致的五官,一头墨色长发飘扬在风中,像是黑色的蝴蝶。
这二人,不正是容湛和苏流熙?
东齐的人都激动起来,禹泽也一改之前的沉闷,露出一贯的笑嘻嘻的模样,走上前去。
西燕和大明的将士则是搜寻着自家主子的身影。
容湛和苏流熙从沈墨青被卷走之后,就继续逆着水流往上去,终于抵达了一个封顶,容湛一掌将那块封堵的石块击碎,然后抱着苏流熙上去。这一出来,容湛二人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珈灵山的封顶,放眼望去,满眼积雪,一片莹白。
苏流熙本来情绪波动极大,加上前世记忆混入,整个人精神极其不好,但是容湛的话就像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让她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派人搜寻沈墨青的下落,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沈墨青还可以保得一命。
于是她迅速命令自己收起一切情绪,和容湛从山顶飞速滑下。
容湛最后快要抵达山下的时候,一个起身飞跃,就稳稳落到了地上。禹泽连忙上前:“少帅此行可是无虞?”
容湛点头:“无碍。立刻遣派人手,进入珈灵山之中,搜寻明帝下落。”
“什么?”禹泽一惊,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是!”
在禹泽安排人手的时候,容湛转身冲着看过来的西燕和大明的将士沉声说道:“现在,西燕国师和明帝都被困在里面,念在同行一场,本宫派人援助你们搜寻自家主子。若是去的晚了,只怕你们性命不保。”
容湛话音一落,另外两方的将士立刻有些慌乱。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一起进去的,却只有东齐太子和他的女人出来了,这里面难保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们却无法问出声,毕竟容湛已经表示派人援助他们搜寻自己主子,若是真的有心陷害,他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声名显赫的东齐太子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当下,两方人手在各自的组织下,终于选择从珈灵山山顶的位置下去,寻找自家主子。
而容湛的人,也加入其中。
苏流熙坚持要下去找人,被容湛拉住:
“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怎么去找他?放心吧,这么多人去找,总能找到的。”
苏流熙知道拗不过容湛,内心再三挣扎,终于留下来休息,但是接下来的三天,却是几乎没有合眼。只要一闭上眼,沈墨青的笑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她虽然不说,容湛却也知道,便在她的饭中加了一些安眠的药物,希望能够让她好好休息。
然而苏流熙还是放心不下。
搜寻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三天。
在第三天,终于在大殿的角落找到了全身湿透,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沈墨青。
同时找到的,还有那副棺材。但是众人协力也没能打开那棺材,本来想着干脆挪出去,可是也搬不动。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容湛在合棺的时候,就已经复原了阵,将之完全封死了。
容湛命人撤回,并带回了沈墨青。
苏流熙看到脸颊迅速凹陷下去,整个人都暗淡无光,奄奄一息几乎死去的沈墨青的时候,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活着。
而后,在苏流熙的精心治疗下,沈墨青很快清醒过来。
沈墨青的身体有些皮肉伤,大多是在遭遇漩涡的时候磕在了墙壁上造成的,因为长时间的泡在水中,并且没有进食,他的身体严重虚脱,并且浮肿,脸颊却十分消瘦,看起来憔悴的可怕,不过幸好算是从鬼门关跨了回来。
随后,容湛带着人马先行离开,只留下西燕的人还在找寻着朔林的下落。
然而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朔林?长时间的搜寻没有找到国师,西燕的将士们心中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敢去向容湛发难,毕竟对方是的人数已经是他们的两倍,在苦寻无果之后,西燕人终于灰溜溜的回去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燕帝的惩处。
虽然燕帝早就想朔林死,但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将一干人等全部发落之后,西燕的小皇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拿回政权,自己做主了的时候,却被联起手来的大明和东齐打了个落花流水。
沈墨青在清醒过来以后,就和容湛谈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双方就达成了联盟。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再见过苏流熙。
不是苏流熙不见他,而是,他自己拒绝见她。
随后,沈墨青的身体能骑马的时候,就带着人马离开了。
在沈墨青离开的那一天,苏流熙找容湛下了一晚上的棋,却终究没有去送行。
三人都有默契,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
沈墨青回到帝京之后,就立刻调兵遣将,带军攻破了西关,破开了西燕的大门。
西燕失去了朔林,现任的皇帝又年龄尚幼,根本不懂得如何应对,朝中大臣各自为营,调遣无力,被大明一个月之内连下四城,直逼帝都。
此时,小皇帝才意识到朔林的重要性,虽然他为人狠毒手段毒辣甚至残暴不仁,但是只要他在,起码他们不会这么被动。
然而为时已晚。
容湛带着苏流熙回到京城临安之后,齐皇于四月二十日驾崩,容湛在百官推举声中即日登基为帝,并且派出三十万兵马攻破朝夏,两个月即拿下整个朝夏。
而在东齐即将攻破朝夏帝都,在宫门外一次次的进攻时,朝夏国主澹台涵玉正在朝霞殿大发雷霆。
宫门被破在即,所有人都知道朝夏已经没救了,皇宫之中到处是逃窜的身影,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在收拾包袱,纷纷撇下自家主子,自己逃命去了。
就连澹台涵玉的宫人,也逃得没剩几个人了,澹台涵玉气的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失态,摔了朝霞殿所有的东西,还狠狠打了几个下人,直到看到她们奄奄一息才住了手,坐在那里,眼睛发红,神情阴狠。
宁姑姑是第一次见到印象中温婉活泼的澹台涵玉发火,虽然被吓了一跳,却也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火也是应当的,虽然看到那几个几乎被打死的下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宁姑姑心中还是偏着澹台涵玉的。
看到澹台涵玉发泄累了,坐在那里休息的时候,所有剩下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心中却对澹台涵玉十分不满。
这样的危机时刻,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放弃她自己跑路已经仁至义尽,她居然还在这里大发脾气,她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国主吗?宫门就要被攻破了,她马上就会沦为阶下囚了!
这样一想,原本顾忌着澹台涵玉多年来照顾的情分而留下的人们瞬间动摇。
他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既然她对他们这么不满,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宁姑姑打发了下人,却不知这一走,再没有人回来。
宁姑姑走到澹台涵玉身边,心疼道:“国主,咱们还是赶紧逃吧!”
澹台涵玉猛的一抬头,眼神狠厉的吓了宁姑姑一跳:“逃?为什么要逃?!本宫不逃!”
宁姑姑苦口婆心:“国主,现在保命要紧啊!您……”
澹台涵玉一声冷笑,看着宁姑姑,眼泪刷的往下流着,睁着一双泪眼缓缓问道:“你觉得,本宫现在还逃得出去?朔林把人留下来看着我,只要他一天没有下命令放了我,他们就一天不会放过我!你看看!外面到处都是逃窜的宫人,还有谁来救本宫!?事到如今,本宫已是没有脸面去见父皇和母后了!”
宁姑姑语塞,看着澹台涵玉一张狰狞的小脸,却是心疼不已,眼泪不断涌出来,而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立刻拉起澹台涵玉就把她的衣服往下脱。
“国主,您快换衣服!趁着此时乱作一团,您换上奴婢的衣服,奴婢在这里装作您的样子,您瞒过外面的西燕人,从龙云殿后面的小路逃跑,那里通向西宫门,东齐人纵然闯进来,一时也是找不到您的。这样,您就可以闯出去了!奴婢命贱,若是能够救国主出去,也能安心去见娘娘了……”
澹台涵玉心中冷笑,闪过得逞的笑容,转瞬看向宁姑姑的时候却是满脸的不同意:“不行!宁姑姑,您是母后身边的人,我不能让你这么替我去死!”
这话一说,宁姑姑心中又是一酸,动作更加坚定:“国主!奴婢求您了!为了娘娘,您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澹台涵玉哭着,阻止的动作却小了很多:“宁姑姑……不…不要……”
不一会儿,澹台涵玉身上便只剩了两件里衣,宁姑姑脱下自己的衣服往她身上套着:“国主,快!要来不及了!”
正在二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大殿的门被人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二人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却是猛的僵住--
西燕的人怎么进来了?他们不是在外面的吗?守门的宫人呢?为什么没人通报?!
澹台涵玉此时正是最为狼狈的时候,衣衫不整,纵然穿着宽松,却也凹凸有致,一张刚刚哭过的美丽的小脸上泫然欲泣,楚楚可怜,进来的几人眼中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光。
澹台涵玉立刻躲到宁姑姑身后,挡住自己的身形,然而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真是好计策啊!想不到朝夏国主您还能让下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去死啊,可惜,咱们可不能让你跑了。”
“你们想干什么?”澹台涵玉努力镇定着声音,但是这几个人的眼光让她心生不安,底气也不那么足。
“哈哈哈,兄弟们,听见没,人家问咱们想干什么呢!?你们告诉她,咱们干什么?”
“当然是让朝夏国主在被东齐人杀死之前,尝尝这世上最*的滋味哈哈……”
“就是!国主,这你就不用谢我们了哈哈哈……”
澹台涵玉脸色倏地惨白。
宁姑姑挡在她的身前,闻言心中既惊又怒,大声喊道:“你们敢?!”
当先的那个男人脸色变冷,看了一眼宁姑姑:“哼,不过是个老姑婆,也敢来坏兄弟们的好事?”
澹台涵玉抬高下颌,冷声道:“你们反了吗?本宫好歹是你们的皇后!你们胆敢以下犯上,本宫势必将你们株连九族!”
“哼!澹台涵玉,别给你脸不要脸。西燕早就完了!大明已经打到西燕了!皇后?你算是哪门子的皇后?真是笑死了!劝你好好听话,今天要是伺候的好了,说不定兄弟们能把你带出皇宫,救你一命!”
宁姑姑听到这些话,已经是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来话,只能死死的瞪着这些人。
她的目光让这些人如芒在背,有一个人立刻出手,一刀飞向宁姑姑,直接刺到她的左胸:“老婆娘,看什么看!”
澹台涵玉惊呼一声,宁姑姑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衣襟,颓然倒了下去。
澹台涵玉被这粗暴而血腥的场面给吓得浑身颤抖,愣愣的看着死去的宁姑姑,呆在当场不敢再动。
她的衣服凌乱不堪,露出的一截细腻的脖颈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让人蠢蠢欲动,脸上还带着泪,看起来可怜极了,也愈发激发了这几个男人的兽性。
当前的男人几步上前,走到澹台涵玉身边,将满眼惊慌的澹台涵玉推倒在地,澹台涵玉渗碳体觉察到冰凉的地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已经无比艰难,开始疯狂的踢打那个男人,高声呼喊着救命。
澹台涵玉却是不知,她越这样,这些男人就越是兴奋,剩下的男人也迅速靠过来……
昏暗的烛光将影子投射在华美的墙壁上,澹台涵玉愣愣的看着头顶精美的装饰,躺在冰凉的地上,目光呆滞,几乎空茫。
这一夜,朝夏都城被攻破。当东齐士兵闯进皇宫之后,却在朝霞殿发现了已经死亡的澹台涵玉,场景凌乱,死状凄惨。
朝夏,自此而亡。
西燕的边防全线崩溃,东齐大军从朝夏挥师北上,从另一个方向连连攻下西燕五城。两个月后,西燕帝都被大明和东齐之军联合攻下,刚刚即位不到一百天的燕帝被射杀在城墙。
西燕,亡。
至此,西燕和朝夏被东齐和大明联合取缔,平分江山。
六月六日,容湛和苏流熙大婚。
在此之前,容湛就已经下令昭告天下,会在这一天迎娶翼字营骠骑大将军,太子妃苏流熙。因为之前苏流熙一直奔波在外,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一直没有到她手里,现在干脆直接大婚,封为皇后。
天下战事告一段落,整个东齐又视容湛为神,所以容湛大婚,可谓是普天同庆。
同时,也将苏流熙这个名字再一次提到了所有人面前。
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都是有印象的,毕竟身为翼字营的人,几次三番立下赫赫战功,谁知铠甲之下竟是一代巾帼!着实惊呆了一众人等。
东齐民风相对而言是比较开放的,虽然有人对苏流熙女扮男装混入军营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人家毕竟也为东齐立下过汗马功劳,加上班师回朝的很多将士都对苏流熙赞赏有加,所以更多的人是好奇,想要看看这个奇女子究竟是怎生一番模样。
当然,最关键的是,容湛喜欢她。且不说几次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出手相救,单说为了她放弃了澹台涵玉以及唾手可得的朝夏就已经可以看出一二。知道内情的人,谈起容湛对苏流熙,更是感慨连连。
一个手握天下的男人,能够为了一个女子几次三番出生入死,已经能够说明太多。
总之,整个东齐,百姓大多是好奇,武将大多是赞同,文官大多是中立。
当然,这份中立之中,有着几分看好戏,几分看热闹,几分伺机而动。
“不就是个会点武功的女人,凭什么占据皇后之位?”
“没有母族支持,只怕这位置坐不稳啊。”
“管她呢!只怕大婚那一天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吧!”
……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纵然身边的人没有提过,苏流熙也是知道一二的,但是就是知道了,苏流熙也完全不在意。
从她决定和容湛回宫的那一天,她就已经预料到了将会面临的情况,对此,她并不在意,而且,她早有准备。
若是真的有不长眼的,那就只好杀鸡儆猴了。
苏流熙没有娘家,便呆在容湛在宫外的太子府,因为容湛常年在外,所以府中十分冷清,但是这段时间容湛早就派人将这里收拾好,只等着大婚之后,便会入住凤仪殿。
在大婚的前一日,按规矩是不能见面的,苏流熙就自己呆在太子府中,看着尚衣局送来的凤袍和凤冠,沉默不语。
凤袍是用的最好的云锦,由最好的绣娘缝制,鲜艳浓烈,上面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冠则是九龙四凤,最为尊贵的格式,造型精致,色泽明亮,在冠后下方左右各有三扇博鬓,展开之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凰,正中间镶嵌着一颗极为圆润光泽的明珠,看起来熠熠生辉。
这些东西,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价值连城。
苏流熙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如处梦中。
凤冠霞帔,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前世她为国家出生入死,这一世她颠沛流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如同一个最简单的女子一般,在自己的房中,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等待着,嫁给一个会相守一生的人。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映的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如同明月生辉。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飘飘袅袅,缠绵入骨,扬起时仿若满树花开,低沉时如同深秋静水,苏流熙站起身,走到窗边,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一声一声,几乎让她肝肠寸断,又心生完满。
这一曲长相思,就是当年他们定情的那一曲。
她似乎可以从这里面听到这一生的喜怒哀乐,最终语音袅袅,归于平淡,似乎如同岁月,可以期盼得到最终的安宁。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不必见面,不必相看,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最终,笛声消散。
苏流熙转身,消失在窗前。
容湛从屋脊上站起身来,将笛子收起,飞身离开。
……
六月六日,东齐新皇容湛大婚。
街上早就已经人山人海,百姓全部涌上街头,想要看看这场盛世婚礼。
从太子府到皇宫的街道被全部铺满了红毯,几十里全部撒满花瓣,每隔十路两旁米都有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士,手指兵戟,神情肃然。
何止十里红妆,简直是百里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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