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张晓乐冲出来,脸上表情分外复杂,濒临崩溃的边缘,眉眼跳了跳,嘴唇轻轻抿起。
她极力忍耐,告诉自己,要笑,自然的笑。
外套穿上一半,另一半搭胳膊上,张晓乐半只袖子被人从后面扯住,她控制力道,不轻不重拽了一下。
没拽动。
刚买的新衣服,她撇撇嘴,放弃抵抗,转身,消极应对。
心在呐喊,张晓乐白净的脸依然在笑。
“刘阿姨陈阿姨,我还有事儿赶着办,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开空。要不你们明早过来,赶明儿,第一个帮你们把事解决了。”
鸡毛蒜皮,扯皮拉筋,早晨扯到中午,中场休息,吃个饭,回来继续开战。直到下班,好友几个电话来催,十万火急,张晓乐是有苦难言,想走偏偏走不了。
两祖宗镇守办公室,芝麻点大的事,各自紧咬不松口,非要她评出个是非好歹。
怎么评,说这家对,那家立马跳起来。安抚了那家,这家又不依不饶了。
她是左右为难,左右都不是人。
“有啥事啊,比我这还急。小张啊,你再耽误几分钟,把这事整明白了。整不明白,阿姨今晚不用睡了,心里难受啊。”
“嘿,你这婆子怎么说话呢,要难受也是我难受啊。我一个大活人在楼下走得好好的,你一个花盆砸下来,亏得是偏了,要是砸个正着,我这条命就给毁你手上了。二十多年的老邻居,我哪里碍着你了,心让黑芝麻糊了,下手真够狠的。”
“我跟你说,老陈,你有点较劲了。咱俩平日里谁给谁的关系啊,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啊。我那是失手,手上不得劲,不小心给摔了。花盆一脱手,我就扯开了嗓子叫,我提醒你呢。我要是不叫,你能安安稳稳站这里。”
“哦,合着我还应该说声谢谢啊,谢谢你出声救了我。做贼的喊捉贼,杀人的比救人的气顺,你说一出是一出,道理全让你占尽了,我倒霉催的没有被花盆砸死。”
“你你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越老越回去了。再这样下去,咱俩可没办法沟通了。讲理是吧,那我就好好跟你掰饬掰饬。别的不说,就说最近这桩。我和小张都说好了,让她跟我儿子见个面,坐一起聊一聊,觉得可以就处对象,不可以做朋友也成。都打算约时间了,人家小张也答应好好的,你跑出来截哪门子胡,非要小张和你那不着调的侄子谈谈。人家小张是名牌大学读出来的高材生,你侄子中专技校炒出来的小厨师,两人能有共同语言,谈谈谈,你以为弹棉花啊,不说话光动手了。”
“你不截我的胡,我能截你的菜。我上回就看中了一姑娘,偏让你给说跑了,我能不气。”
“人家姑娘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一条腿都快踏进棺材了,怎么就是不明白。”
……
楼歪了,继续搬砖瓦往上盖。
意料之中的结果,张晓乐歪着脑袋,抱着胳膊无奈叹气。两个老小孩凑在一起,精力无穷无尽,没人劝架,吵一天都没完。
她的生活,每天捡陈芝麻烂谷子,看鸡飞蛋打,尝酸甜苦辣。反正样样来一点,她是人未老,心先老。黄花大闺女,跟结了婚的妇女没啥区别了。长了一张樱桃小嘴儿,谈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柴米油盐。
付一航走出了半条街,发现车钥匙落单位了,折返回来,兴致勃勃欣赏了一出家庭泡沫剧。热闹看够了,付一航推了推张晓乐。傻妞,又呆萌了。每天都在看家庭剧,居然还能上瘾。
“两个女人的战争,只有男人能阻止。”付一航摆了摆手,示意张晓乐赶紧走人。
张晓乐不敢说大声,压低了嗓音,无限感激浓缩成一句简短有力的倾诉。
“好人,谢了。”
抄起包包,张晓乐抱拳,笑如春花般灿烂,朝付一航拱了个谢礼,拍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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