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贺的怡王府今日上下都不得安歇,他们的主子已经将他自己困在房间内一日一夜,未曾进食。
付贺从来是个放荡不羁的人物,所有人认为即使他得知自己患了绝症明日就要死了,也能够照常花天酒地。可是这一回,他显然心情极为低落。
南楚国的使者白为永在太字宴的第二日上了表,正式向琥国皇帝提起婚事,对象自然是被听君命选中的怡王付贺。琥国皇帝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在场的太监已经悄悄通过人传递过来一个消息,皇帝是迟早都要答应这桩婚事的。
付贺后来还得知,太子付恒当时也在场,在皇帝还有所迟疑的时候,他不温不火的一通话让皇帝倾向了赐婚。
付恒说,“小贺已到弱冠之年,至今尚未婚娶。他是一方郡王,总不能一直在莺歌燕柳之间游荡。南楚小郡主品貌出众,身份特殊,如今对小贺印象不错,又有听君命为媒,此事若成,也算应天景命,天作之合。”
皇帝听了一番,其他的倒也没有注意,唯有注意到“有听君命为媒”这几个字,他是皇帝,但已年老,最怕的就是□□,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琥国人人敌对南楚,若真让付贺娶了南楚的小郡主,让他失去众人的支持,这样即使有神兽听君命的奉承又能如何?
在场的还有荣妃柳桑田,自从玉妃入宫之后,她似乎在刻意回避,躲在深宫装病不出,直到这几日才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荣妃也算是宫内的老人了,但娇容未改,柔软的腰肢依旧盈盈,脸上的梨涡旋、微微上挑的眼尾,与那精致小巧的下巴让她风姿卓越,成为好色嗜杀的琥国皇帝后宫之中的常青树,保留帝王宠爱五年不变。
“皇上,”柳桑田甜甜地唤了一声,小嘴儿里简直能够溢出蜜糖,“臣妾也想见见那只传闻中的白虎,不知道皇上何时能带臣妾去看一看呢?”
她说的话仿佛春日里的柳枝拂动,轻柔酥麻到骨子里去,但在此刻却让皇帝感到不悦。他也见过听君命,但听君命却不听他的话,甚至连一眼都懒得瞥他。
太子瞥了眼柳桑田,暗忖今日为何她会如此没有考量地说出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来。柳桑田似乎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眼神,见着皇帝面色深沉,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流目一盼,连忙堆笑道,“但臣妾近日身体不适,才刚刚恢复了一些,那猛兽凶狠,若是冒然见到了怕又会引起不适,还是稍等一些时候,等臣妾身子再好一些再让皇上带臣妾去看罢。”
皇帝面色稍霁,没有立即下旨,而是继续模棱两可地道,“此事容后再议。”
消息传到了付贺的耳中,虽然有师北落的承诺,但付贺心中还是焦急万分。坐立不安之际,从王府侧门传递进来一张纸条,付贺一见字条上娟秀的字体,心中惊诧万分。若纸条上所说内容是真的,那么此番和亲或许真的就是“因祸得福”。
公主府。
杜未未找到师北落的时候,那人正在后院中的水榭上凭栏喂鱼。师北落很少穿鲜明颜色的衣衫,但此番,除了外袍还是那件厚重的狐狸毛的大氅外,里面隐隐露出的是一件碧蓝色叠云纹绣花儒衣。
喂鱼的时候,师北落的神情专注认真,似乎不是在消遣,而是在做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直到杜未未走到近前,师北落才听见脚步声注意到了她,紧攒着的眉头略松了松,脸上自然而然地挂上了笑容,拍干净手中的饵料,问道,“杜姑娘找我?”
杜未未看着她一尘不染的衣衫,和干干净净的手,抬头道,“嗯,公主殿下有请驸马。”
“好的,”师北落笑吟吟道,“谢谢姑娘。”
杜未未道,“驸马客气了,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请驸马随我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往回转,她不能再多看这人的眼睛一眼,她的目光虽然看似温柔,但实际上却像是犀利的毒蛇一般,随时会看穿人的心事,从而取人性命。
师北落走的慢,于是就被杜未未甩在了后头。她看着杜未未的背影,有些无奈,有些不明所以。当发现院子里最后一片桃色花瓣落在师北落的肩头的时候,她正好已经到了天璇公主的卧房前。
犹豫是否该将那花瓣扫走,天璇公主的房门已经打开。
师北落抬步走了进去,才发觉里面不止付青硕,还有另外一排服侍的宫女。
“驸马,”付青硕眼眸流动,上下打量了师北落一番,眼中透露出赞许之意,嘴上却清清淡淡道,“躺在矮榻上。”
师北落观望一圈,一边朝着已经重新铺好虎皮的矮榻走去,撩起前摆坐着扬眉问,“公主要做什么?”
她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是从身边站着的宫女手中的金盆里发出的。若是猜的不错,这盆子里的黑漆漆的水是一种药水,付青硕这么大的阵仗,可能是想为她治病。
但这病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要完全治愈只能脱胎换骨,可是要一个人彻底地脱胎换骨谈何容易?师北落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的病痛能够完全好去,她只想拖延时间,直到亲眼见到自己的仇敌一一倒下为止。
“本宫要看看你的眼疾。”付青硕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一些。
师北落躺在矮榻上,仰面望着她,付青硕身上的香气不知不觉间传入鼻中,让师北落感觉到一片安心。
“本宫阅读过很多医书,也问过太医,驸马的眼睛怕是不能耽搁,需要尽早治疗。”付青硕坐在榻边的凳子上,拉过师北落的手,手腕轻抬,纤纤细指便搭在了师北落的脉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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