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不怎么理解,正在思索何为“没这个信心”,突然听得身后悠悠传来一声:“黑无常是担心,自己那份缘未能撑到二人相认那一刻便断了吗?如此这般,该是对自己的情谊没信心吧。”
这声音耳熟,奈何语气十分欠揍的。
谢必安回头看去,只见那日提醒自己别碰水源的古装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二者身后,身形修长容貌也十分耐看,一头黑发恣意飘散,颇有几分洒脱不羁的风范。
既然是过了鬼门关的,那此男也必定是鬼。
范无救看了那男鬼一眼,面露复杂神色,黑漆漆的老脸乍然闪过一记白眼,因为那色差极为明显,所以谢必安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鄙夷之情堪称夺目,对方自然也看到了。
气焰不降反增,张口就到:“说中了你就一言不发,哦对,你总是一言不发固执己见,那人经历几世轮回,与你的缘早该被轮回道淘汰干净了,唯一残余的‘缘’就是你还在冥顽不放的固执罢了。”
此男鬼似知晓不少东西,一语道中范无救的软肋,噎的黑面鬼进化鬼见愁,周身阴风滚动似要发作,也不以为意的,视线再扫过谢必安,双目微眯,道:“你居然当鬼差了。”
“有问题吗?”谢必安抬起下巴看向对方。
“呵,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鬼咧嘴,伶牙俐齿的说的全是气煞旁人的话,谢必安本以为他也要一针见血地抨击自己一番,怎料话飘到耳边却是一句:“汝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絜楹?”
……
没听懂,什么乎?什么赢?
谢必安懵了,再看向范无救,对方一副早料到如此的神色,泰然自若站起身,还顺便拉起白无常。
“歇够了,我俩还有任务在身,先行一步。”
后面,那被抛下的男鬼又嚷嚷了句:“这都听不懂?难怪秦王不选你为左仆射。”
左仆射?这又是什么?
谢必安被拉着一块飞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他忍不住道:“刚才那个是谁?就他一个住在三途川边上,谁准的?”
“冥主准的。”范无救道。
谢必安估摸着冥主金口的分量,猜测这相当于中央红头文件特批了。
“他是屈原。”末了,范无救补充道。
“……??”
小学时,在那龙舟该出航早饭永远吃粽子的日子里,美丽的语文老师便会提起这位文豪大家,哀其不幸,感时伤怀,如此的熏陶之下谢必安对于屈原其人是十分尊敬惋惜的,好一腔热血才情的男人,怎料落魄才楚怀王这不识抬举的家伙手中。
那日在日记作文中歌颂此人一番后,无论如何,谢必安都没想到,日后能亲眼见到文豪本尊。
“他投汨罗江而亡,死后一直不愿投胎。”
从范无救的话语中,谢必安得知,屈原一直守在奈何桥边,迟迟不肯投胎,冥主念他生前也是个文豪,死后著作又是为人流传,多少算大名人,贡献之多便是积德,干脆在三途川边上划了块地,赐他一幢小宅子,就坐落在离三途川不远处的空地上,周围开着满满的曼珠沙华。
于是,文豪兄没事就种种花,管管那些想爬上岸践踏花丛的灵,其余的,就是对着那一川流水发呆。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猜,他在等楚怀王。”谢必安脱口而出。
不怪他,儿时他深深喜爱的那位美丽的语文老师介绍屈原总会提到楚怀王辜负了这“香草美人”,自小耳濡目染的谢必安早讲这对君臣刮目相看。
范无救摇摇头:“那他等不到了。”
“怎讲?”
“楚怀王已被封为清瑶仙君,位列仙班,早就脱离轮回,再不会来冥界了。”
“这……冥主给他长期居住证的时候没提过这事?”
范无救琢磨了下长期居住证的含义,了然后道:“没有,冥主对其有求必应,从不多问。”
谢必安惊讶:“这么好?他当年初见我直接把我关了大牢。”
范无救落地,一边往审判堂走,一边告诉谢必安:“冥主心思你别猜,只要他愿意,你就照办。”
此句可效仿某种企业传统——领导心思你别猜,他要怎样,你就照做。
往上深入甚至有“拍马屁”“敬酒文化”“上行下效文化”等,但与文无关暂且不提。
去审判堂交了差,拿到当日提成——十铜交,谢必安和范无救一人分了五个铜交,然后,范无救道:“我带你去枉死城看看。”
这便是冥界的外环地带,此地大多为未开发的荒地,奈何路途遥远,飞都要飞上好一会,平日若非真有空,鬼差们没时间来此地消遣。
然这块地方还有他最大一个优点——便宜。
街边摊的肉串一铜交一串,一串上肉足料足,炭火烤出香的路过的都食指大动,糟酒味淡,但胜过无味的清水,两串肉一瓶酒下去,劳累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共耗四个铜交。
“这肉为何如此便宜。”吃完东西谢必安随范无救在四周闲逛了圈,看着小摊支着布头的简陋店面下,牛粪火烤的众鬼面色通红,却兴奋不已等待将成的好肉,路上走过的鬼穿着均不如酆都里的,周围建筑也以土胚房为主,再说,冥界植物甚少,度朔山上最多,酆都其次,到了枉死城,基本是光秃秃的一片,让殷红的天色一衬,天上地下一派红火。
这真像是地狱了。
不过,人间树木进了冥界枯萎干涸地十分迅速,拿来做木柴炭火使用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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