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叔,今年的卷子真是大为可观。”梅挚笑道。
“怎么样?”欧阳修看着梅挚这几人,笑道:“大致排名出来了?”
“很有几分好卷子。”范镇接口道,“然而其中,有两份卷子最为突出。我们四人觉得,此次的省试会元想必就是取决于这两人中了。”
“哦?”欧阳修有些好奇,他心知这两份试卷中必然有一份是来自于顾言,顾言的文章他已经看过,写得的确不错,这次竟有能和这篇文章媲美的文章?他笑道,“有这等好文章,怎么不先给我看看?”
梅挚大笑:“之前景仁不是先拿了一篇给你看了么?我们四人倒是居后了,我有幸找到另一篇好文,岂能又让你抢先?”
欧阳修笑笑,顺手接过两份试卷,找到策论部分,一看,果然其中一份是他曾经见过的,随手放到一边,看起另一份来。
看着这文,欧阳修竟是越看越喜欢。看完之后,竟是不由自主的赞叹道:“这样的文章,我当避此人一头地!”这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而其中,韩绛的脸色最为难看,不赞同的说道:“此言太过矣!”
欧阳修说完,自己心里也觉得有点过了,尤其是手边还有一篇不错的文章的时候。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欣赏这篇文章,也是有原因的,他从这篇文章里看出了自己年轻时期的影子,更难得的是,不仅文风很让欧阳修欣赏,其中的思想和观点,也让欧阳修十分认同。然而他的心里却依旧有些忧虑。
“抛开策论不谈,这两份卷子的诗赋、帖经墨义,孰优孰劣?”欧阳修沉吟着问道。
“若能在诗赋、帖经上分出个高下也就罢了,然而这两份却是平分秋色,难分伯仲啊。”范镇叹道。
“戊申卷用典有误,且墨义有二字漏缺,当为丁巳卷之下。”韩绛说道。
“不然,戊申卷用典是否有误并不确切,况我认为戊申卷所做试帖诗由于丁巳卷。”梅挚反驳道。
“禹玉,你有何看法?”欧阳修有些头疼,看到一旁的王珪未曾说话,遂开口问道。
“两者难分高下。我才疏学浅实在判断不出。”王珪显然不想发表看法。
欧阳修又望向范镇,范镇扫了一眼正对峙着的梅、韩两人,做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实在也是矛盾得很,两篇文章他同样喜欢,一方面,一篇是他从诸多卷子中亲自挑选出来的,心理上就免不了有所偏向,而另一方面,相比于韩绛,他与梅挚的私交更好……实在也是矛盾。
欧阳修又将两份试卷重新看了一遍,包括诗赋和帖经墨义。按照他的想法,像他年轻时候文风的戊申卷更加吸引他,然而他却要考虑别的因素。这一次科举,他的得意门生曾巩曾子固也参加了此次考试,欧阳修还真拿不准这篇文章是不是曾巩所写。若这是一次普通的科举考试也就罢了,他自诩堂堂正正,未曾做什么亏心事,也不必避嫌。然而这一次,他抱着复兴古文想法,将太学体的考卷全黜了,想必省试放榜后,必定有诸多士子不服,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省试的会元又是自己的门生……这后果……欧阳修有些忧虑。这次他也算是孤注一掷了,这一次尽黜太学体,想必官家以后都不会让他做试官了。扭转文风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绝对要把握住!
欧阳修的眼睛艰难的从卷子上移开,看到了顾言的那张卷子,顾言这人却是不同,他有这天下的名望,也是今年会试会元的热门人物,若这次会元是他,盛名之下,想必也不会有人多加质疑。更何况……欧阳修忽的想起了官家巡视考场时说的那句:“若是三郎在时……”想到这里,欧阳修,不由的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戊申卷墨义有两字漏缺,那么此次会元便与了丁巳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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