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觉得自己聋了,瞎了。
因为失血过多强撑着的清明在一瞬间全部崩塌,日月颠倒,天旋地转。他忽然发出一阵强烈而急促的喘息,一张俏丽面容恰似厉鬼。
此人眼底赤红一片,“你,你说什么!”
“花下焚……”谢灵均轻轻吐出三个字,“愿与花下焚枯骨……前年叶家百宝拍卖会上的拍出的宝贝,同它的解药一起售出,价值过万金。”
他一点点说出这药的来历,用法已经用过的症状,继而叹息道:“不愧是血滴子,竟愿意花这样的手笔与钱财。”
正恰似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吴良此时终于明白到头来被算计的人其实是自己。他转过头死死盯着主楼的某一个方向,似是要吞其骨,啖其肉。
他恰似疯癫,再好的形象也维持不住。开口说话时,脸上的肌肉频频抽动,似是快要晕厥过去,“既然你们已把一切都握在手里,为何还要大费周章问些毫无意义的话。”
然而云极弟子虽然表面是一副冷静甚至是冷漠的样子,但没有人知道当谢灵均暗示阮寄真在场之人身上之毒可解时,二人是如何大呼幸运的。
云极山庄会参加叶家的拍卖会,但从来不会漏了真姓名。所以当花下焚拍出天价,叶家将一部分分红送到了迟九素手里时,这小小的插曲引起了药门的注意。作为此物的创造者没有谁比迟九素更了解这玩意儿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因此,当迟九素发现自家宝贝要跟着下山时,他将花下焚的解药多配了几副,要徒弟随身带着。正所谓师徒心灵相通,下午来邀月台的路上,谢灵均将身上的贵重药物分开收放,没有全部搁在随身的药箱里。
吴良的确是一个缜密的人,一上来就毁了谢灵均的药箱子。却又失了那么两分运气,没有把花下焚的解药全部毁去。
血滴子骤然发难,一击不成便是鱼死网破的架势。纵然凭着几分小心略胜一筹,阮寄真与谢灵均依旧是不敢懈怠。哪怕是有把握解了在场英雄的毒,药门弟子依旧做出了叫别人误会的颓然模样。为的不过是要叫吴良掉以轻心而已。
他们实在是怕,怕这位现在已经疯疯癫癫的血滴子统领还有一些叫人招架不住的后招。虽然他的手下已经被折了一半,但云极山庄也差不多到强弩之末了。
“听闻血滴子办案乃是抄家灭族,且不知血滴子见识过多少奇珍异宝?”阮寄真忽而提起一个十分俗气的问题,配着他那张脸实在是不搭调,“能为买一副毒丨药,就砸下万两黄金,不知这钱财是何处来的?当日洪江水寇被剿灭后,他们烧杀抢掠得来的金银又去了何处?”
他顿了一顿,又说:“说起来,荆王遇害没多久,也是血滴子负责查抄其府邸的吧。”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够委婉,几乎就是指着吴良的鼻子在骂他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了。
“听闻朝廷有意一统武林,取消南都北盟之争,建立武林盟。倒不知这会费要缴清多少银两?是交于朝廷呢,还是交于血滴子呢?”
阮寄真抬头看向主楼方向,朗声道:“还请七杀,枯木,温家几位掌门为晚辈解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良被几句话揭了老底,怒然暴起。抽出靴子里的一把匕首,拼着没有半点力气的身体冲了过来。
阮寄真不躲不避,一手擒拿住吴良的手腕,用力一翻。吴良便如一块破布一样摔在了地上,那一只被刺穿了的手掌因为挣脱不开,被云极首徒捏断了手腕。
大约是觉得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阮寄真不预在留此人性命,运功于掌上击向吴良胸口。
“少侠手下留情!”
听到这句话,阮寄真垂眸停下了动作。
情急之下喊出这一响的,乃是跟在左魁身边的那个侍卫。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直潜伏在荆王身边的祝涛。他被吴良安排在左魁的身边,想来也是充当后手来用的。见云极山庄已起杀心,这位副统领也再不能掩藏自己的身份。不顾尚有刀斧在册,出声阻止阮寄真的动作。
左魁淡然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叫自己的手下压着此人下楼。
祝涛被挟持着来到邀月台,见吴良一身狼狈,眼中闪过几丝不忍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表现出了谦卑的态度,“还请少侠手下留情。”
按如此情况,吴良算是被折腾废了。而且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抖落出来的那些似是而非,但仔细一想并无破绽的话,这位血滴子统领回去之后还能稳坐统领之位吗?逼到如此地步才叫此人开口留人,想来血滴子内部并不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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