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都不是傻子,机灵的稍微一琢磨就猜到了君王的用意。不甚灵光的,回家跟幕僚一商议,也琢磨出来了。
皇上这是要让他们表态,事关粮农赋税的问题呢!今儿在皇庄上庄头也说得很清楚了,明面上是训斥少爷们,实际上是拐着弯儿的在告诫他们!
皇庄税赋合着体制取六,剩下四成是留给佃农的,不过庄头暗地里抽一成半成的自个吃用或是孝敬宫里,皇上也是默许的,佃农留下的好歹也有三成,年景不好的时候将将裹腹,不至于挨饿,丰年的时候却是尚有盈余,可以改善生活。可别家的庄子上未必如此行事。
农业赋税有定制,大致上各地都是按产出取之六成,只有江南鱼米水乡规定多纳半成,这是必须上缴官家粮仓的。东家宽和些的,也跟皇庄一样行事,留给佃农的足够吃用。苛刻些的,就有取到七成半甚至八成,灾年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生过佃农跑路荒废田地的事情,佃农们宁可乞讨度日也不愿辛苦一年落得打饥荒的下场。而东家找不到人种地,官府那边的赋税却又必须按时交纳,才不管你地里有没有东西,没有也是你失职占着良田不作为。可是,有世家大族或是在朝中有人,或是攀上了哪个贵人,可以弄虚作假减免税赋的,倒不介意多这么些田地。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各家祭田纳贡取半。因此,灾年的时候土地兼并也最严重,打着各种名号给自家族里添加祭田的官员逐年递增。一来二去的,属于官家的田地逐年减少,虽说官府也有极力控制,至少各府辖下的田地有一半保证是公家的,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有说辞。实际上——
“江南人多地少良田有数,没有太大出入,基本上是再没有可开垦的荒地,就是临近城镇之处的山头也种了桑树果木,倒是又一项收益。可是,小臣路过冀州、杞县、茂城的时候,那里的荒山荒地开发不少,有些看着也不像是第一年耕作,少说也有三两年往上了,这地图上却并没有标注。”
沈亦非伸手点点桌案上的图册,相对应的地址上标注的还是荒林和滩涂。
按说,开垦一年以上的荒地,官府里都有备案,开荒者不但花极少的银钱就能拿下地契,还可耕种四年不纳赋,也有的地方是三年免赋,之后每一年就要向国库纳贡,与熟地一般,却可以视前两年收益多少打个折扣。沈亦非指出的那几个地方,还是他在数年前走过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户部备案里并无新增田地。至少皇上这里不知道,要不,手中这本各州府县乡地图图册也不会还是十年前的老版本了。
看来,有人欺上瞒下自己坐地收租私自捞取好处,置国法不顾。
这是公然的挑衅皇权、从她的口袋里抢钱啊……
高胜寒微微眯起眼睛。
“邓广宏!传户部众臣!”要是户部敢搀和着弄虚作假,她不介意换人。
邓公公一脸苦闷的去了。
突然发觉,沈亦非很有祸国殃民残害忠良的本事。皇上耳根子也太软了些。
他虽然不太理会朝事,眼睛却没瞎,知道哪个臣子中庸哪个奸诈。张庭在他眼里,算是好人。
当然,这是跟其他官员相比。跟良民相比,张庭还是狡猾的,不然也不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半个时辰后,张庭带着户部官吏汗流浃背地来了。
甫一站定,冷风一吹,众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高胜寒还算体恤下属,着人进来请安过后,吩咐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姜茶驱寒。众吏心里舒服了些。
但是,皇上问完话,他们才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地方瞒报田地?”张庭愕然。“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听来……”靠!哪个奸佞小人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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