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她这番话说的十分严肃,那琉珠垂了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良久不语。
一旁的萧唤云端过桌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用盖子浮着茶水,似笑非笑的道一声:“太后英明。”端着茶盏递至嘴边抿了一口,嘴角的笑意渐渐笑进眼里去。但她的笑意终究没能在脸上顿留多久,她抿了第一口尚未抿第二口之时,跪在地上的琉珠忽的开口:“太后娘娘,奴婢有证据!”
不知怎地,萧唤云手中的茶盏端的有几分不稳,仓惶洒落出来几滴茶水落在她的衣襟之上。
她将一盏茶搁回到桌上时,琉珠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布包,敲上去像是好几块碎布裹成的,里里外外包的十分严密。她将那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头,一层一层掀开,最后一层掀开之后便露出了里头金灿灿的十分明亮的叶片。是四片金叶子。
琉珠抬起头,凝视着金榻上的昭君,眼眸隐约带笑:“这是那日王尚仪为了封奴婢的口而给奴婢的金叶子,想来最后处理龙袍的便是王尚仪王大人,所以这几片金叶子之上便残留了那日王尚仪处理龙袍之时所沾染上的……”话不曾说完,她双手捧起那团碎布举过头顶,道:“还请太后娘娘亲自察看。”
昭君眼角余光瞥过萧唤云,只见她那张俏丽脸上血色骤然褪尽,面容被月白衣裳衬的显得越发苍白。昭君在心里头缓缓的展开一个笑容来,就像是冰天雪地里徐缓开出的一朵洁白晶莹的冰花,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只侧了头去对一旁的赵丽嫔道:“你去瞧瞧。”
赵丽嫔愣了愣,却也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几步踱到琉珠面前,自那团碎布之中捏了只金叶子。又踱到一旁的灯柱旁将金叶子置于明亮烛火之下仔细的瞧了瞧,瞧完了又凑近鼻尖闻了闻。她只是稍许的闻了闻,便立即拿了开去,好像闻见了什么极为刺激的气味一般。
自昭君的角度瞧去,萧唤云面色已经十分惨白,立于她身后的王璇亦是面色发白,目光死死的落在赵丽嫔手中的金叶子之上。顺着萧唤云的目光望去,赵丽嫔正蹙了眉,将那金叶子翻来覆去,忽的手上动作一顿,容色骤变。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王璇,声音蓦地扬高:“王璇,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昭君神色一顿,瞧见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王璇,便也跟着将视线转向王璇。
在大家伙儿如火如荼的热切目光之中,王璇却依旧保持平日里的淡然之色,这一点委实令人敬佩。昭君觉得若是此时换了同她一样年纪是的自己被大家这样望着,说不准连话都说的不连贯了。可王璇却是十分连贯。
窗外雨声依旧淅沥,寒意渐渐自窗缝之中随着夜风灌进来,烛台之上几盏烛火跳跃了几下。这样的夜晚应当裹着棉被抱着汤婆子睡觉,可大家伙儿却还在这里审案子,如此想来,大家伙儿心里头对这个案子应当是深恶痛绝才对。
但很明显赵丽嫔眼中已经爬上了几分笑意。她是个小姑娘,纵使心机略沉手段略狠辣,那也只是个十几岁,喜形于色的小姑娘而已。
昭君不得不在这样的当口走了会儿神,想一想她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什么。结果想到了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好像在陪着娄昭一起玩泥巴……
这明显不是段美好的回忆,昭君适时的将这段起了头的回忆掐断,重新打起精神去瞧那王璇。便瞧见王璇已从萧唤云身后缓缓踱出,同琉珠跪成一道,磕了个头,徐缓道:“奴婢的确奉了娘娘旨意去取了龙袍,那日午后便归还了司衣司。且那日因娘娘的一只金钗多年不曾佩戴蒙了尘,所以奴婢才倒了些酸水来洗。是以,奴婢手上有酸水,那金叶子上沾染上零星半点实属正常。这并不能证明是奴婢将皇上的龙袍浸了酸,宫中用酸水来洗金簪的人何其之多……”
她目光平和,逻辑通顺,一番话说完之际已无方才那般慌张神情。
昭君在心底里啧啧感叹一声,当年梁国王室会挑中这个姑娘真是慧眼如炬,这般火烧眉毛离近悬崖的时刻,她仍能作出这般镇定的神色来,委实不易。
但十分显然的是,这个姑娘将她的注意力放错了地方,她以为琉珠这般岌岌是想要拿出证据来证明龙袍的确是她所做的手脚。所以她便要做的是将嫌疑从自己身上推开来,就同她说的那般,用酸水洗金簪的人很多,即便是金叶子上有酸水那又能证明什么?
昭君尚未出声,赵丽嫔便已然开口:“王尚仪说宫中用酸水洗金簪的人很多是么?”
她缓步到王璇身前,左手捏着那片金叶子于眼前漫不经心的瞧了两眼,作出略惊讶的模样来:“可,我们方才一直都在说磷火焚衣之事啊,什么时候提过什么酸水了?王大人这么急巴巴的提起这事儿做什么呢?”
王璇面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逝去。
赵丽嫔已缓缓的俯下身来,同王璇脸侧着脸离得十分近,艳丽容色静静的绽放出一个极大的笑容,不紧不慢道:“的确,皇上的龙袍是浸了酸,又晒了日头,才迎风破的。可王大人啊,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