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色依旧灰蒙蒙一片,凛冽的寒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京城的三重闸楼处,当值的士兵们当然没有翻飞的衣角。他们身上的皮甲,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应该是换班的时辰到了,闸楼变得有些吵闹,士兵们也开始走动了。
天边出现第一道晨光时,巍峨的、沉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京城新的一天,也即将开启了。这时,一阵悠扬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守门的士兵举目望去,只见有一支庞大的车队正向着城门的方向驶来。
为首的那辆马车缓缓地停下,车帘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胸前挂着金貔貅的青年人。他的笑容非常诚恳,完全看不出先前在茶楼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他手法熟练地从袖子里滑出了几枚金瓜子,夹带到通关文书里面,一并递给那守城的士兵,“这么冷的天,几位兵大哥辛苦了啊。”
那士兵捏了捏文书,那略硬的质地,便动作利落地收起金瓜子。他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带上了笑意。他拿起一旁放着的印章,往上头呵了几口热气,便“啪”地使劲在通关文书上盖了个戳。
递还文书的时候,他循例地问了一句,“马车里头可有其他人?”
金貔貅一手接过文书,另一手掀起车帘,“还有两个账房,跟着去查帐的。”
那士兵探头一看,有两个衣着普通的两人向他微微拱手。不过因为光线的关系,不大看得清两人的面貌。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向前方挥挥手,“放行!”
悠扬的铜铃声再次响起,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鱼贯驶出城门。
有一个士兵伸长脖子,遥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队,啧啧地惊叹,“哇!这有上百辆马车吧,是哪家的车队啊!”
“你是新来的吧,看悬挂在马车的两个大铜铃就知道啦,那是珍宝阁的商队标志。每年快到腊月的时候,他们都会拉一堆京货到南边卖。听说,京城的东西在那边特别走俏。”那士兵说完,抛了抛手里的那些金瓜子,“兄弟们,来咱们把它分了,见者有份哈!”
不大宽敞的马车里,内饰处处透出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就像那人胸前挂着的那只巴掌大小的金貔貅一样。
出了城门,晋王心下舒了口气,暗中捏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如果秘密离京不成,那后面的计划将会大打折扣。如今看来,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无意间瞥到晋王踌躇满志的脸色,陈幼安心里却抱着不一样看法。那些幕|后之人能够及时把赵侍中灭口,定是心思慎密之人。再加上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些残留的痕迹也都被彻底地抹去。这一趟出门,只希望能够彻底了解一下赵侍中此人的背景,看看能否推敲出什么新的线索。
他向着金貔貅拱拱手,“此事,太过麻烦金兄了。”
晋王也学着陈幼安的样子,向金貔貅拱手道谢。
这只金貔貅恰巧姓金,他的行为穿着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个姓氏。他恢复了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摆摆手,“不麻烦,二位太过客气了。陈兄曾经帮过我金某人,自然就是金某的朋友。二位安心地跟着车队一同南下,到了地方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如果二位不急着回京过年,也可以跟着金某的车队一同返京。”
金貔貅是一名商人,自然长着一双利眼。他一看见这位董兄的行为举止,就知道这是位贵人。既然是贵人的事情,他办妥了就好,没有必要打探太多的内里。他接了这一桩生意,且与陈兄是至交好友,只要尽了本份即可。至于将来,将来的事便将来再说吧。
话说陈幼安从那间茶楼打听到“树木”的消息后,便时不时过去坐一会儿。至于那只金貔貅,就更是那里常客了。一来二去的,二人便有了交集。
后来,金貔貅吃了酒后,便吐露出家中库房总是失窃。虽然每次都不多,就是几粒指甲盖大小的宝石,但是积沙成塔。日积月累地,也损失了不少钱财。
陈幼安得知后,略略探查,便帮助金貔貅抓住了这只内鬼、蛀虫。自此以后,他便被金貔貅引为知己、以兄弟相称。后来,他发现此人胸有自有丘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肤浅,便也用心与之结交。
后来,晋王与陈幼安商量,如何能够避人耳目地离京。他们一番思索后,发现装作离家游历的学子并不可行。因为年关将近,作为男丁怎能不参与年节的祭祖便出门四处游荡呢。唯有逐利的商人,才会不拘时节地在外头奔波。
可是……伪装成商人。
对于王爷和书生来说,真的是一个好大的难题啊。临时组建一队商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关键要掩人耳目。所以,这商队必须有来历、有据可查的历史。但是,这个想法很好,却卡在了通关文书上面。
好吧,你说可以伪造文书。
但是,这二位身为王爷和举人这样知法犯法的话,以后暴露出来,又是一个递到对家手里的把柄。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晋王表示,被御史围攻的滋味儿他是不想再尝试了。
如果一个不是京城里面的人组建的、通关文书一片空白的商队,突然出现在京城,那就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这商队是怎么进京的?
这二人商议到最后,晋王忽然灵机一动,每年这个时候,珍宝阁都有商队离京。商人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他便动了心思,像是珍宝阁这种屹立差不多上百年的商号,就算猜到些什么,他们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傍晚时分,由陈幼安牵头,晋王与金貔貅做下这笔离京的买卖。又因着陈幼安与金貔貅相交莫逆,金貔貅安排得也份外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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