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麻脸汉子叫葛成光,早年和威龙镖局有些来往,与他哥哥苏长旭交情颇深,后来听说到北边做起了无本买卖。
照他的说法,他们四个是受了苏长旭所托,特地寻苏少廷来了。沿着独龙江顺流向下,一无所获,才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到在高黎镇撞个正着。
贺连越屁都不信!
苏少廷是小娘生的,自幼和哥哥不亲,文不成武不就,偏还受老爷子宠爱。苏长旭打从知道老爷子准备把威龙镖局的产业卖掉一半,给苏少廷捐个官身后,那是日日夜夜恨不得把这个弟弟弄死,都快成心病了。
就算是老爷子病榻上以死相逼,让他把小儿子找回来,他敷衍一番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亲自北上去请葛成光,又大费周章把独龙江上上下下搜寻一遍?
贺连越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心的。他思来想去,只能是苏长旭怕他没死妥当,找人补刀来了!
“没想到哥哥竟待我这样好,我往日真是错怪他了。”贺连越泪眼婆娑,做出一副感动流涕的样子。当然,他也没忽略葛成光几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尴尬,“不知这几位是?”
葛成光向他一一介绍。
留一撇小胡子的高瘦男子是无量剑派弟子陶庆友,人称“打草惊蛇”,腰负一把草茎剑,缠斗起来潜行似蛇,如蛆附骨。剩下两个是苗族人,同母孪生,长相一般无二,一个叫宝翁,擅长追踪,一个叫金翁,擅长种毒。
苏少廷的母亲是苗女。他出生时,便被母亲种上了驱虫辟邪的苗香。这几人能追到独龙江,想必就是靠了苗人宝翁的特殊方法,一路循香而来。只是他长久浸在江水里,香气减淡,才误导他们找到了下游去。
贺连越一颗七窍玲珑心千回百转,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他余光扫到一旁独立不语的年轻僧人,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无他,这大和尚长得实在好。饶是他这样眼高于顶的,初初一睇,竟也觉得双目刺痛,仿佛烈日迎头,照得整个人晕晕晃晃。
贺连越想,定是他那光头太耀眼的缘故。
因他一直盯着和尚瞧,葛成光便笑道:“这位小师父,是我们在瘴林中遇见的。若非他仗义相助,咱们恐怕早就死在里边了。”
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悬心,见过施主。”
他手无寸铁,一身简朴的沙黄僧袍,貌似毫无杀伤力。然而贺连越一眼便看出,这人双目明澈,足履轻盈,内力简直强到匪夷所思。要不是系统已经关闭,贺连越肯定会怀疑对方也是开外挂的宿主。
他自认三流菜鸟,那是和其他宿主比。事实上,光靠身上这点《九阴真经》和梯云纵,就完全可以让他在主角副本以外的地方横着走了。但眼前这个大和尚,估计实力和他不分伯仲。
不,他现在身上还受着伤,不一定是这和尚的对手。
天龙前传里除了逍遥派一干挂逼,什么时候还出了这等人物?
贺连越的疑惑并未写在脸上。他向悬心还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问:“不知师父往哪里去?”
悬心道:“大理天龙寺。”
贺连越笑眯眯地说:“哦,天龙寺啊。那就是往东行了。正好我这几位朋友,也是往东边去的,不如师父同他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儿。”
总而言之,得先把这个长得像bug的和尚支开。让他跟着马帮走,又不算害他。
悬心一张俊脸,平平淡淡的无甚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贺连越上下相看,左右端倪,居然猜不透他的心思,暗忖:这人莫不是修禅修成面瘫了吧?
隔了半晌,悬心才颔首道:“那便劳烦诸位施主了。”向着秦四海等人双掌合十,微微鞠躬。
秦四海忙道不敢不敢,虚扶了他一把。
贺连越这才松了口气,我道是他心机深沉,原来是反应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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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海临走前,带着初三又来跟贺连越告别一次。
他笑道:“刚才匆忙得狠,竟将一桩要紧事忘了,还好因缘巧合,没得错过。”说罢,将初三往前一推,“这孩子至今只有个小名,六月初三生的,就叫初三。人说天地君亲师,从师不从父,劳请苏公子赐个大名吧。”
贺连越想了想,道:“天下之大,莫过于海,你四海叔胸怀四海,已将最大的都纳了。你若要青出于蓝胜于蓝,非得想个比‘海’更大的名头不可。”
内陆之人,连海都没见过。四海、四海,也不过是从书上抠下来的话,哪里晓得什么东西,会比海还大?
初三歪着脑袋,眉毛耷拉,为难道:“师父,我想不出来。”突然,他眼招子一亮,脱口道:“是不是天呀?”海之外还有陆,可天之外就没有旁的了。
贺连越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不对,是德。天地纵横,万物刍狗,古往今来,还有什么胜得过一个‘德’字?”
他俯身捏了捏初三的小脸,“从今往后,你就叫五德吧。”
“马五德,好名字!”秦四海谢过了贺连越,正式向他辞行。跟着悬心和尚一块儿,身影渐渐隐没在东边树林子里。
从头到尾,贺连越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悬心,见他听到自己那番“德胜于天”的宏论,居然只是弹了弹眼皮,连头都没抬一下,不由感到十分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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