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他们的水果摊只摆了两个多月,因为被救助者郭伟最终还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郭伟的葬礼是在他去世三天后举行的,灵堂设在殡仪馆内。但那一天阳阳突然对我说不想去参加郭伟的葬礼了,我劝他说不参加同学的葬礼有失礼貌,他却说礼貌不礼貌都无所谓了,反正郭伟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又给他解释说其实参加别人的葬礼不仅仅是为了送别逝者,同时也是为了安慰一下正处在悲痛中的逝者的亲人们,此外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不然自己会觉得对逝者没有尽心,留下遗憾。可阳阳并没有听我劝,依旧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没完没了地看着动漫,好像他完全不把同学的葬礼当回事似的。不过我作为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阳阳的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不尽情理的表现是因为他还一时接受不了郭伟去逝的事实,他只是在躲避罢了。他曾经是那么地满怀希望,以为郭伟的病只是缺钱的问题,只要有钱付医药费,就会好起来,不想结果完全超出了他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孩子的想像,让他感觉自己的努力是如此的无济于事和软弱无力,并且变得像一个被打败的士兵一样,缩在家里不露面了。
我劝说不了阳阳只好求助了,我给武学文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武学文就来到了我们家里。
“时间不早了,咱们动身吧,同学们都在殡仪馆等着你呢。”武学文一见阳阳就催促道。
“你去吧,我不想去了。”阳阳摇摇头说。
“我懂得你的心情,但不见得别人也懂得,你的表现总得让别人理解才行呀?郭伟生前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是最后送他一程了,你却不露面了,让同学们怎么想?再说过后你后悔了怎么办?”
听武学文又说了这么多,阳阳不言语了,这时武学文抓紧时机来了个激将法,说:“你不会让同学们都过来请你吧?”说完,武学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
这时阳阳终于坐不住了,赶紧起身抓住武学文的手腕说:“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就这样,在我和武学文的轮番劝说下,阳阳才赶往郭伟的葬礼现场。
可送别郭伟后,阳阳仍然有好长时间处在少言寡笑的状态里,这是我未预料到的,我没想到郭伟的离去对他影响这样大!要说他早在五岁的时候就经历过爷爷的去世,不过现在想来他那时年龄太小,不懂事,对亲人的离去没有太多的感触,而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仅感悟多了起来,对人生也有了一定的认识,所以这次同学的离去对他震动非常大,通过这件事,他深深地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奈,也感觉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渺小和无力。
接下来的几日,我又和阳阳谈了许多,教他要学会坦然面对一切,一个正常的人自然有感性的一面,自然有喜怒哀乐,但不能太过于悲观和缺少理性,喜怒哀乐当中要时刻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应该继续做什么,应该做生活的勇士而不是逃兵。
一个月后,阳阳逐渐从失去同学好友的伤感中走了出来,并且表现得懂事了许多,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几岁,生活中好多事都不用我去操心了。比如他不再用我为他洗衣服了,早晨也不再等我唤醒了,而是学会了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学习,进入高三第二个学期后,他的学习成绩终于闯进了年级前五十名。
可正在我为阳阳的成长感到欣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事情又有了变化,我发现他竟然放下英语课本,学起了日语!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在学习间隙放松一下,看看日本动漫书,不想他几乎每天都要看日语书,而且看得是日语课本。
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道:“你看的是日语书?”
“对。”阳阳简短地回答。
“你能读得懂?”我很好奇。
“我正在学。”他说。
“什么意思?你正在学日语?”我更不明白了。
“对。”
“高考不考日语吧?”我故意问。
这时,阳阳把书合上了,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说:“妈妈,送我去日本吧,我想去那里学动漫。”
“喜欢动漫在国内也可以学,不一定非要跑日本去学。”我说。
“日本动漫领先世界,我很想去那边学。”
看阳阳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相信他决不是随便说说,但想到日本与中国的关系又冷起来,我不免有些担心,对他说:“你去日本留学,好多人会不理解的。”
“妈妈,我只是在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不需要多少人来理解我。”阳阳说。
“也不能完全不管别人的看法,咱们毕竟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做事不能一味地孤注一掷。”我又说。
“什么叫孤注一掷?你知道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有多少吗?你知道在日本生活和工作的中国人有多少吗?那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请不要把战争当私仇永远背负在自己身上好不好?也不要用仇恨别国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祖国的热爱好不好?全世界不正在全力提倡和平和宽容吗?少数人的言论不代表所有人,我相信大多数人愿意和平共处,我去日本留学只是想学动漫而已,和爱不爱国,亲不亲日没关系!”
阳阳说了这么一大堆,把我说得没话说了,说实话,我并不反对阳阳赴求学,只是担心别人不理解他,优其是担心他奶奶不理解他罢了。现在看来,阳阳的赴日的决心是定了,我要做了应该是如何去劝说我的婆婆去接受这件事。婆婆是一提起日本人就咬牙切齿的那种人,让她改变这种态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到这里,我对阳阳说:
“等你爸爸回来,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好吗?”
“好吧。”阳阳见我已不再反对,高兴地点点头说。
陆涛回家后,我没有马上和他讲阳阳想去日本留学的事,而是一直等到我们上床休息后,才在枕边迟迟疑疑地对他说:“阳阳说他想去日本学动漫。”
“他什么时候说的?”陆涛吃惊地问。
“刚才。”我说。
“还行,这小子有志气,不怕他去那里,只怕他那里也不敢去,他有自己的目标,当然是好事,我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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