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已经回到京城里的柳湘莲觉得自己的生活在突然间变得没有了重心,日子整天都过得莫名其妙的。
而今唯一盼望的竟是贾宝玉成亲的那天,因为他很明白在那一天会有一个于自己而言,相当重要的人出现。
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着时日,打发着一下子变得多余了的时光,终于等到了贾宝玉迎亲的那一刻。
柳湘莲其实当日也等在城门边,看着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越走越近,但他没想到会是大小探花郎在送亲!
在一双新人被喜兴而兴高采烈的众人围着,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大红花轿的都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往荣国府去时,这送亲的探花兄弟俩却是调转了方向,并不曾跟去。
于是柳湘莲正打算追上去时,却发现有来自宫中的内监在和他兄弟二人说话,柳湘莲立即就停住了步伐,独独望着他们的身影逐渐的远去,直至消失于眼眸。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礼是举行得非常隆重的,贾府的确也是下了血本操办。
势力的王夫人看到林黛玉居然能从尊崇备至的探花府中出嫁,也适时收起了她对林黛玉的不满和轻视。
朝廷各方看在新晋封妃的贾元春面上,那些有品级的京官也几乎都有出席并奉上了不菲的贺礼。而新娘竟是从太原的探花府出的阁,并且是大小探花郎送的亲!这样的传言几乎让来宾们都知道了,皆在心里感叹;
‘这林如海林探花的女儿原来是从太原探花府出的嫁,果然是探花世家呀,渊源颇深。’
李寻欢是匆忙赶来喝这喜酒的,礼节性的见过了贾母,被她颤巍巍地抓着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抚上她的手轻轻拍着,以示安慰。
随后倒是和贾政贾珍等一干贾府老爷喝了一杯水酒,算是应酬完了后才得闲和柳湘莲呆了一会,说了一会子话。
待到北静王喜盈盈地走来,几杯水酒碰杯再一喝,今日这喜酒于李寻欢而言就算完满告罄,随之就拜别走人,然后北静王和柳湘莲也都相继离开。
此后柳湘莲也有去到李寻欢在京城里的那个府邸想做拜访,却是看见北静王府的管事,吏部尚书的家丁,还有荣国府贾政的跟班都拿着拜帖请帖早就等在府门前了,还看到有些其他官员腔来的人也在。
而且每次去都会是如此个情形,这让柳湘莲搞不清楚李寻欢到底有多么忙碌。不得已的就暂时打消了去找他的心思,毕竟现在他身在朝中为官,可不再是时间清闲之人了。
从此依然恢复成以前那般的有银子就酒池肉林的胡混,没银子了就去登台串场的混账生活,日子就这么没所谓的过着,好像和原来没什么变化,昨天、今天、明天都差不多一般,没有变化。
但柳湘莲自己很明白,心里总有一处是没着落的,随时都会生出一份思念,随地都会产生挂怀,虽然与他是同处这个皇城中,其实就像隔着天涯海角。
直到有一天得知大李探花竟在天子检视神机营,在百官列席时吐血昏厥!
当时他就感到心里一紧,那朦胧醉意立即就为此而惊醒,抛下那些还在继续胡吃海塞的狐朋狗友,急匆匆赶到李寻欢兄弟在京城里的那个府邸。
这下他们的府门前终于清静了,没人再候着。只是咬牙使劲拍打着厚实的府门,半晌才有一个家丁打扮的老男人神情悲戚地开了门,眼光无神地看着他,听他讲明了自己的来意,只是一声长叹后说道:
“小少爷今日一早就和大少爷回太原府了。”
柳湘莲听到他这样说来。心下只觉得不妙啊,道过谢就立即离开,他的心情现在很沉重,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但却有一个心声在强烈驱使他,驱使他必须尽快去往太原府。
于是柳湘莲听从了这个心声,回家稍作收拾便打马上路,奔赴太原府而去。
柳湘莲现在看到的那个李园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古朴厚重的样子了,竟然感觉有一股惨烈悲寒的气氛围绕着这个大宅子。
此刻门前皆是素白的灵幡随风飘舞,进出的不是披麻戴孝的,就是作素白打扮之人。
看到这样的一个凄然景象,柳湘莲感到自己的心都抓紧了,甚至还无端端生出了窒息感,忙不迭以的下了马,闷头奔进了弥漫着哀戚气氛,景象也因一片白孝而显得萧索的园子里,却没想到灵堂里竟然是摆有两具棺木!
仔细看了牌位上的书写,原来是李寻欢大哥大嫂都同时没了。而正披麻戴孝在灵前跪着的,不是李寻欢是谁?
这时的李寻欢不知道是怎样扛过哥哥吐血而逝,嫂嫂在万分悲痛之中无法接受丈夫死亡的现实,而选择了自杀殉夫,父亲被如此惨烈情形的刺激而病倒不起这一系列悲剧的。
他强忍着悲伤,带病操持着哥嫂的丧事,一应往来吊唁都礼数周到。
柳湘莲匆忙地也穿上了孝衣,跪在了李寻欢身边,默默地陪着他,陪着这个清瘦但坚强的男人。他本是一个孤儿,根本不计较也不会去忌讳什么,他心甘情愿为大李探花披麻守灵。
李寻欢见柳湘莲来了自己身边,陪跪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多的言语。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自己撑着,继续的撑下去,现在绝对不能倒下,李家不能没有人出面操持这丧礼。
但柳湘莲已经看到他绯红的脸颊,心下一惊,快速地抚上他额头,果然很烫。于是悄悄说道:“这怎么行,你目前可是在发烧呢。赶紧去歇息一下,找大夫看看,这里有我顶着呢。”
李寻欢只是摇摇头,好似已没力气说话了。
柳湘莲当即就急了,凑近他道:“这好几层的披麻戴孝,谁能辨得清你我区别?”
李寻欢看了他一眼:‘是呀,眉目精致,仔细看的确无差。可是自己哥哥嫂嫂的丧事怎能投机取巧?万万不能的啊。’
没有理会柳湘莲的建议,继续默默地跪在原地守灵,答谢前来吊唁的客人,迎来送往的都是他一人,像这样的折腾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还要继续数日之久。
他的呼吸已显滞重,步伐早就已经虚浮无力,可难为他依旧还在坚持和坚守。
柳湘莲真的觉得自己是揪着心的在为他疼,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挨他近些的跪着,这样他能不时地靠一下,缓解一□体的负担,但却没有法子能缓解他心里的那份苦楚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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