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寒之中等待的权贵,自祈祷室外的回廊一直延伸到兰斯大教堂的大殿乃至大教堂之外,与侍立于大教堂四周的白衣宫廷禁卫一起组成了一幅拥挤而有序的情景,为这寒冷的早晨平添了一份暖意。 哪怕是最为尊贵的法兰西贵族以及官员,没有人胆敢在这一天的早晨躲在温暖的被窝之中,怀抱着自己的情人,即便他们昨日通宵达旦,彻夜厮混。纵然生活奢靡,他们也依然保留着一份传统的荣耀与忠诚,这种荣耀与法兰西的国王紧密相连。他们或许会在私下里非议国王与王室,但是他们同样深知,没有法兰西的国王,那么法兰西的贵族也不再是千年来一脉相承的贵族。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无法想象没有国王的法兰西,正如……他们无法想象没有太阳的法兰西……
当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映照在兰斯大教堂那高高矗立的两座高塔时,仅仅是片刻之间,遍布教堂外墙的花纹与圣像便沐浴在了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自大教堂前的广场仰望,两座金色的高塔直耸深蓝色的天空。在顶端诸多圣像的凝视下,大小贵族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之声。而就在此时,大教堂的钟声兀然响起,透过教堂之中隐隐传来的唱诗声,慑人心魂。紧接着远处缭乱的钟声传来,与兰斯大教堂洪亮的钟声遥相呼应,整个兰斯城都被笼罩与一片晨钟声中。
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兰斯大教堂双塔,沉浸于被钟声涤荡自己心灵的人群之中一个贵妇人突然失声而泣。让诸多在广场上簇拥的贵族们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而当他们看到那位夫人掩嘴喜极而泣的神情时,原本紧皱的蹙眉也随之豁然开朗,向那位夫人微微颌首,以表示自己的歉意与理解。
而那位贵妇人在频频点头回礼之时,国王在一众王公以及卫队的簇拥之下自出现在了教堂的大门里。随即,贵妇慌忙地抓起了自己的裙摆,恭敬地朝着大教堂屈膝行礼。片刻之间,兰斯大教堂外的大小贵族在广场上跪倒一片。哪怕簇拥的人群早已将广场上融化的雪水踩踏得脏乱不堪,他们依然毫无顾忌地跪在了雪水之中,任由华美的服饰与裙摆沾染淤泥。没有资格进入大教堂之中的他们以这种方式来向自大门前一闪而过的年轻国王表达自己的忠诚与尊敬。
在经过兰斯大教堂正门之时,陆逸稍稍驻足,朝在广场上跪倒一片的人群看了一眼,面带着满意的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纵然他知道这些低垂着脑袋的人群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还是向这些自法兰西各地赶来的大小贵族们传达自己对他们的嘉许的态度。这些千里迢迢赶到兰斯城来观礼加冕的贵族不惜花费不菲,正是期盼着能够一睹法兰西国王的尊容,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感受一下皇家的威仪,以让他们更加坚信自祖辈以来千百年的坚持与骄傲。或许在陆逸看来在如今的时代这是一种有点可笑的坚持,但身为国王,他必须尽量给与这些偏执的人以信仰。
这些自法兰西各地赶来的地方贵族就如同虔诚的朝圣者,法兰西的保守贵族们对法兰西国王也有着类似于东方君父概念一样的情感,尤其是在这个新旧时代交际之时。当初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路易十六国王或许无法理解保守贵族的这种情感,路易十六更期望这个王国能够向一种更为开明与平等的时代快速过度,从而导致了这个王国的动荡。但当初身为王太子的陆逸却从那个动荡的时代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当那些旧贵族们说出“陛下已经不再需要我们的忠诚了吗?”这句话的时候,陆逸甚至感到了隐隐的心痛。或许这句话只是某些贵族的表忠谄媚之言,但又何尝不是许多旧贵族们赖以存活的坚持。
想罢,陆逸自嘲的笑了笑。作为君王,或许骨子里路易十六国王要比自己开明得多,只是在这个新的时代里,作为国王他不得其法罢了。而按道理本应该更加自由与平等的自己却比路易十六国王更加顽固与保守,只是因为在这个思想混乱的时代使用了恰当的手段,满足了对这个王国统治的需要,使这个王国新旧阶层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而已。仅仅是这样,就使得自己的威望超过了先王路易十六,在整个偏于保守的欧陆,亦被誉为开明的君主,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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