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道:“是人家看她可怜,才想着请阿母法外施恩,放她一马。”
田七娘哪里肯信,哼了一声道:“为娘信任她,才调她去吏部。她可好,把差使办砸了不说。还遗人把柄,连为娘都跟着丢了颜面。依着为娘一向的性子,若她不是遥儿,会轻饶了她?如今只是叫她去龙门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失。她就不甘心了?还求到你的头上!”
穆夫人道:“真的不是她的主意!阿母对遥儿略施惩诫,也是一番栽培的苦心。遥儿知道这是阿母的好意,因此甘之若饴,这些天一直安份地守在龙门呢。可是,俊下臣不甘心呐,偏要去寻她晦气!”
田七娘奇道:“怎么又扯上俊下臣了?”
穆夫人道:“阿母,俊下臣跟遥儿有过节,这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俊下臣起复,得到了阿母的重用,可遥儿却被贬谪龙门。俊下臣能不去冲她摆威风么?俊下臣把‘烧尾宴’摆在龙门,想要奚落遥儿。
可巧了,女儿邀了几位好友,有郑同修、郑昌祺、郑昌邑三兄弟,还有智象大师、崔祎公子等人同往龙门,俊下臣入住龙门本就不合规矩。他又呼朋唤友,挤占了宫室,郑同修等人要他离开,俊下臣不肯。双方先是口角,继而还动了手……”
帷幕后面,郑安易听到这里吃了一惊,,脸色一沉。冷哼道:“俊下臣太也狂妄了,连我郑家都不放在眼里!”
外面,穆夫人把经过说了一遍,对田七娘道:“俊下臣失了颜面,把这仇记在了遥儿身上。阿母封了俊下臣为司农少卿,正是遥儿的顶头上司,他岂会善罢甘休?回头定要找遥儿麻烦的。”
田七娘蹙眉道:“若她无错,就算俊下臣想算计她,又能奈他何?”
穆夫人见母王不想调动遥儿,便主动给她搭了一架下台阶的梯子。反正有她在京里,就算把遥儿调到地方也是暂时的,过了风头就能调她回来,这么迂回一下,也不容易叫人疑心她觊觎军权。
帷幔后面,郑安易心道:“还好,有遥儿挡灾,否则便要惹了那条疯狗了,但此人是一条阴险的毒蛇,不可不防!”
外面。田七娘被女儿缠得没法,只好说道:“好啦好啦,为娘知道啦!这件事,让为娘好好想想。再做决断!”
穆夫人见母亲虽未马上答应,却也没有把话说死,还留了回旋的余地,也不好再死缠烂打,马上乖巧地答应一声,转而唠起了家常。三言两语,哄得田七娘龙颜大悦。就在这时,那内侍小海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欠身道:“大王,白马观主求见!”
田七娘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问道:“他来做什么?”
小海道:“上玄观主已布置好了上元节大法会,特来邀请大王于上元日赴会。”
田七娘自从有了沈太医便渐渐与穆上玄疏远,或许是因为年事已高,对穆上玄的健硕强壮她已兴致渐缺,转而喜欢起温文尔雅的男人来,待她有了郑氏兄弟,那种年轻男人的青春气息更加叫她着迷。
对于一个迟暮老妇来说,抚摸着年轻男人那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肌肤,看着他们年轻稚嫩的神情,似乎她也能得到几分年轻人的活力,对于穆上玄,此后就更是只觉粗鄙不堪了,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穆上玄毕竟是跟她同床共榻过十余年的男人,对于自己的“变心”,她一直有些心虚的感觉,所以有些怕见穆上玄,可穆上玄不甘失败的纠缠,渐渐令她厌恶,现在一听到穆上玄的名字,她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知道了!”
田七娘答应一声,却也清楚这样一句话打发不了穆上玄,沉默片刻,又道:“老妇国事繁忙,上元时候还要会见中外使节、王亲国戚、文武大臣,怕是无暇赴大法会。你告诉他,老妇若有暇,定去一观!”
“喏!”
小海答应一声退了下去,片刻功夫再度转回,讪然禀道:“大王,上玄观主说,这场大法会,是……是专为大王祈福而办,请大王务必赴会。”
“老妇知道了!”
田七娘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她便醒觉自己有些失态,又敛了一下衣角,缓缓坐下,长长吸了口气道:“好吧,你告诉上玄观主,老妇介时会去白马观的。”
穆夫人坐在一边,敏锐地察觉了母王对穆上玄心态的变化,心中暗道:“穆上玄失宠已成必然了。”
她一直很厌恶穆上玄,不仅仅是因为穆上玄狂妄跋扈,对她诸多无礼。其实在此之前,穆上玄就已令她十分憎恶,因为她的丈夫之死,穷究原因的话,和这穆上玄很有些关系。
但另一方面,穆上玄跋扈鲁莽、蛮横粗野,但是他没有政治野心。他虽然讨人嫌,可是却没有大害。如今的郑氏兄弟却不然。他们正在迅速壮大自己的政治力量。这一次因刘斯郦谋反一案,朝中出现的一些职位的空缺。也属郑氏一派的人填充进去的最多。
虽然因为郑氏兄弟的面首身份,穆夫人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们,可是她也清楚,任由郑氏兄弟这么发展下去,郑氏兄弟必成大害。可是,郑氏兄弟现在俨然就是母王的心肝宝贝,是母王的禁脔同时也是母王的逆鳞,冒犯不得。
小海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讷讷地道:“上玄观主说,他……他还有许多大法会的细节想与大王商量,请大王允见!”
听到这里,穆夫人也轻轻顰起了眉锋:“这个穆上玄,也太没眼力件儿了,如此纠缠,只会令母王生厌,何苦来哉!”
果然,田七娘的脸色沉下来,把袍袖一拂,沉声道:“就说老妇正与女儿家常闲话,大法会一事,叫他自行安排、全权负责便是!”
小海也看出女王的隐忍快要到头了,不敢多言,连忙又退出去。
帷幕后面,郑安易冷笑连连,暗道:“到时候,我一定也去,万万不能让女王和他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
春节前后放假是冬至七天,春节七天,上元三天。
如今上元节就要到了,衙门里又忙着开始放假,准备封条和浆糊,准备封存大印。
遥儿进城的时候,城里还有些地方在零星地放着爆竹,时而传来噼啪的几声脆响,街市上干干净净,家家户户门前张贴的桃符还焕然如新,隆重而喜庆的节日气氛,依旧聚而不散。
上元节虽只三天假期,对唐人来说,却是比冬至和春节更重要的一个节日,这三天才是真正的狂欢,举城狂欢。
一些人家已经把各种彩灯挂了起来,各处的彩棚、灯会正在紧张的搭建之中,遥儿沿着定鼎长街一路走去,却未看见高达百尺、举手摘星的巨大灯树,以穆上玄的好出风头,他的灯树应该一年比一年大才对。
今年白马观并未在长街搭建灯树,因为穆上玄正忙着以白马观为主战场,操办一场盛大的法会,顾不上这儿了,不过长街尽头现在矗立着一根巨大的铁柱,擎天巨柱后面“明堂”、“天堂”相映生辉,没有了巨大灯树的阻隔,倒是更显恢宏。
遥儿先去了司农寺,俊下臣不在这儿,他正在临安府衙忙碌。时值新春佳节,防火防盗、维持治安,各种事情忙碌不堪,俊下臣现在身为京兆尹,这些事不能不操心,没空到司农寺来闲坐。
唐幽逍正在衙里,王室日常的各种供奉和上元佳节狂三天所需要各种物资已经准备妥当交付有司,他刚把大印放在匣子,亲手贴上封条,遥儿就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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