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氏急急忙去了青鹤堂,薛老夫人听后震怒,摔了手里的佛珠,怒道,“好一个兵部郎中,竟敢算计娥儿,真以为背后有靖康王撑腰就不把兴乐侯府放在眼里了?”
“这门亲事是不能要了,儿媳想着当初是袁氏牵的线,如今弄成这种局面,也要让袁氏自己明白当初她夸赞的人多么不值一提。”起初她怀疑刘晋元人品有损,亲自去永平侯府找袁氏询问,袁氏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她被袁氏摆了一道。
袁氏担心薛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拾起地上的佛珠,拉着她坐好,劝道,“您也宽宽气,别气着了身子。”
薛老夫人坐下,神情难掩愤怒,“你准备怎么做?”
旁氏来就是说这件事的,“儿媳的意思先稳住娥儿,找出谁在背后帮着传递书信,抓着人了再处置也不晚,再者,还得想法子把刘宅里娥儿的亲笔信拿回来才是,至于永平侯那边,知不知情不好说,不知情就算了,若知情,两家人以后怕是不能往来了……”虽然永平侯府老侯爷刚入了内阁位高权重,可背地算计人有*份,且这般算计她们该是蓄谋已久,兴乐侯府比不得永平侯府,可也不需要靠巴结讨好谁。
薛老夫人听着,脸色缓和了些“你说得很好,夜里侯爷回来先知会他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永平侯那边嘛暂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不过从这件事到时可以看出北延侯府的秦夫人是个可以结交的,这件事过去了记得多和秦夫人走动,秦侯爷看着是闲职,之后就不好说,我听说秦夫人和永平侯府二房的小姐走得近,她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可以让薛娥和她多说说话。”
旁氏悠悠称是,要不是黎婉提醒,刘晋元做得那些事她还蒙在鼓里,娥儿嫁过去是真正的害了她,想到此,旁氏握紧了拳头,说起从黎婉那边打听来的群消息“儿媳这次从秦夫人嘴里听说了一件事,刘晋元收买黎夫人身边的老人,坑骗银两,仔细想想其中还真是诡异,儿媳派人打听过了,刘家又准备在京里买宅子了,兵部复杂,刘晋元竟然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买两处宅子,再看黎大人府上,现在除了一个小庄子和府邸,可没听说准备换大一点的宅子,兵部油水多,刘晋元的也太多了,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薛老夫人摆手,“外边的事你别多管,告诉侯爷就是了,记得把娥儿看管好了!”
翌日,旁氏身边的丫鬟抓住了薛娥院里的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神情可疑,芍药抓着她一问就问了出来,旁氏正在看薛娥和刘晋元来往的书信,还好,书信内容算正常,现下她担忧如何才能将刘晋元手中薛娥的书信拿回来。
“夫人,奴婢抓着人了……”旁氏身边的大丫鬟身后的粗使丫鬟左右押着一名身穿浅绿色裙小丫鬟候在门外,旁氏收起桌上的信纸,“芍药拿火盆子来。”
芍药应声离去,旁氏抓着信,悠悠走到门口,三人匍匐下跪,“给夫人请安,这人就是平日帮着小姐送信的丫鬟,芍药姑娘问过了,她目光闪躲,神情紧张!”
中间的丫鬟知道怕了,抬起头,正欲张嘴求饶,旁氏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顿时感觉耳鸣,“可有亲戚在府里当差?”
“没有,是今年从庄子上送来的,平时在厨房当差,时不时会跟管事姑姑出门!”
旁氏点了点头,“吃里扒外,背信弃义,来啊,杖毙,搬根凳子来,就在这院里行刑……”旁氏拿着信封,轻轻拍着火辣辣的手掌,芍药端着火盆子来了,“夫人,放哪儿?”
“搁在那边,给我抬张椅子来,把小姐院里的人全部叫过来!”
杀鸡儆猴总要有猴子,芍药矮了矮身子转身去了薛娥院子。
黎婉并不关心兴乐侯府的人如何对付刘晋元,长公主回京了,这次没有住在长公主府,而是住在太后的长寿宫,而且,她从秦牧隐嘴里得知太后活不过四月,太后一死,皇上肯定不会容忍长公主,她并不忧心长公主会报复她,而是忧心刘晋元,林氏的事情后,他去黎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二九没有打听到刘晋元去黎府的原因,她心里边总觉得没有好事。
三房的宅子修葺好了,周鹭过来说秦渊请人看过日子了,三月初三,宜搬家,周鹭来请她去看看宅子的,黎婉在院里栽海棠,周鹭看得有趣,“你倒是不嫌弃麻烦,正月过了天也冷着,树苗不易存活,为何不等天暖和了再栽?”
黎婉蹲着身子,挖着坑,去年是秦牧隐与她一道栽海棠,现在,秦牧隐天天要去宫里当值没时间她才自己弄,抬起头,笑道,“不碍事,栽下去会有花房的人照看,我是想这些日子栽下去,春天了,看它能否开花!”
去年栽的两株海棠树干大了一圈不止,黎婉指给周鹭看,“这是去年栽的,枝干小,去年开的花数都数得过来,今年不知能开多少呢!”
周鹭蹲下身,黎婉推她,“全是泥,你旁边些,小心把鞋子弄脏了,我来就好!”黎婉手上全是泥,只能用手肘抵她。
周鹭好笑,不过依着她的意思退了两步,“对了,你三婶说过几日就把二弟妹送走,随行的丫鬟婆子马车都准备好了……”说起李芳芷,周鹭有几分怅然,皆是女子,李芳芷心里怕是不好受,淮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公升职的消息淮安的官员肯定得到消息了,李芳芷回去,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黎婉手里的动作一停,不可置信道,“三婶决定了?”
“嗯,不过还没给二弟妹说,茹茹婆婆照顾着,二弟也已经得了消息了,婆婆的意思等临近了再和二弟妹说,担心她闹出什么事来。”
黎婉眼珠一转,继续刨坑,坑大小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让它再深些,黎婉又问道,“三婶可说了二堂嫂回了淮安怎么生活?”李芳芷的经历和她上辈子太相同了,她不懂李家为人如何,要是容不下李芳芷,她回淮安无疑是雪上加霜。
周鹭叹了口气,她接触过李家人,说好是好,可是太穷了,穷得嘴里只看得到钱,李老父子名气大,待人处事极为周到,周到得委屈了家里边的人,李老夫子在书院扶贫助弱,出去应酬也是他掏钱,名声好了,家里却也是一贫如洗,盯着黎婉手里的小锄头,叹息道,“秦家在淮安的宅子没有卖,婆婆的意思,二弟妹回淮安了还住在秦府里边,府里有下人伺候,婆婆会定期给送银子回去,二弟妹吃穿不愁的。”
黎婉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连氏心里还是想再给李芳芷机会的,她又琢磨起一件事来,“那二堂嫂知道吗?”
周鹭摇头,“婆婆不准备和她明说,希望她转得过弯来,别惹是生非才好”
也是,如果真是休了她,一纸休书就够了,然而没有,又让李芳芷住在秦府,的确,稍微一想其中的意思就明白了。
傍晚,天都黑了秦牧隐才从宫里回来,进了院门就看到有一处树下颜色明显不同,泥土被翻新过,上边铺着杂草,上边种植上了一株海棠树,脚步一顿,身后的全安也见着了,解释,“想必是夫人今日种下的!”
秦牧隐侧目,倪了他一眼,全安舌头打结,早上侯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多了一株海棠,他是的话完全是废话,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秦牧隐在屋里做绣活,今日手上沾了泥土,指甲旁边有些脱皮了,长出了倒刺,稍微一刮到,痛得要死,听到脚步声,黎婉抬头,脸上微微一笑,搁下手里的针线,“侯爷,您回来了?”
秦牧隐左右扫了一圈,“天色晚了就别做针线,伤眼睛!”
黎婉服侍他换衣衫,边给他穿衣边道,“不碍事,屋里掌了灯的,对了,今日大堂嫂来了,说是三叔看好了日子,三月初三搬家,我犹豫着送三叔三婶什么礼才好!”
秦牧隐这些日子熟悉禁卫军在宫里巡逻换岗的时间和规律,事情不多,可是杂,秦牧隐垂眼黎婉动作仔细认真,它心一缓,,“过两日我就闲下来了,陪你去铺子逛逛,三叔喜欢收集股孤本砚台,你可以把你誊写的书送他一本他就会很开心了,至于三婶,我倒是没听说她有什么喜好。”
秦牧隐早出晚归,黎婉给他束腰带时,隐隐发现他好像瘦了,“侯爷,您发现没?”
秦牧隐低头看她,她垂着眼,睫毛微颤,小巧精致的鼻梁下,朱唇微启,她撅着小嘴,生气道“您好像瘦了。”
他刚入禁卫军,操练时难免有人挑衅,为了服众,自然要陪着他们练练,见她嘴唇翘得高,明显不高兴了,好笑,装作不明所以,道,“是有些瘦了,怎么了?”
黎婉的肚兜针线房送来了,她将之前的拿出来比较了一番,心里不舒坦得很,新送来的肚兜要比之前大得多,心里怅然正惦记节食减肥呢,秦牧隐倒好,什么都没做还瘦了,心里嫉妒艳羡,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没有,就是觉得侯爷瘦了不好,长肉了好看!”
分明是小心眼嫉妒他,秦牧隐懒得拆穿她,今年过年她两颊多了两坨肉,人胖了,年龄看上去却小了,带她束好腰带,拉起她的手,宽慰道“你也胖些好看,没看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你?”
黎婉心里诽谤,两者能一样么,老夫人是想抱孙子了,要比老夫人,江妈妈的眼神更炽烈呢。
出去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的景致都被埋没在黑暗里,秦牧隐坐下,云淡风轻的问道,“海棠树栽好了?”
黎婉的目光看向屋外,嘴角带笑道,“是啊,今日花了一整下午的时间,妾身问过花房的人,他们说如今天还冷着,要在树根周围垫两层杂草,过几日树根活了就可以把杂草拿开了!”
秦牧隐微微点头,侧目时,注意到黎婉手指有一处颜色稍红,眸色一暗,神情也冷了,搁下刚拿起的筷子,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黎婉循着他的目光,食指指甲边像是被针刺到了留下的血点,黎婉就张嘴解释,“妾身见着长倒刺了,牵着刺一拉,破了皮,不碍事,过两日就好了!”当时黎婉不以为意,拉扯后痛得要死,现在都还痛着。
秦牧隐脸色一冷,朝外道,“全安,去一趟张大夫住处,说夫人受伤了。”
黎婉一怔,下意识脱口道,“全安,不用去了,没什么事,过两日就好了。”黎婉拿着筷子,在秦牧隐跟前挥了挥,“侯爷,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全安站在门口,犹豫着去还是不去,偷偷瞥了眼屋内,侯爷正看着夫人发呆,迟疑后,他选择规矩的站好,不去。
黎婉伸出手,秦牧隐抓起她的手,其他手指上也长了倒刺,不动声色的问道,“痛不痛?”
黎婉摇头,在他洞悉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有一点,不是特别疼……”小心翼翼打量秦牧隐眉眼,舒展开后才稍微松了口气,正欲接着吃饭就听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叫全付来做……”
猜着她的倒刺怎么来的了,秦牧隐重新拿起筷子,吩咐门口的全安,“去张大夫那儿拿瓶药膏来,就说长倒刺了!”
“是!”全安回答得响亮,小跑着走了。
秦牧隐的话听在黎婉耳里暖人,嘴角噙着笑,“谢谢侯爷。”
随后,黎婉想起李芳芷的事来,“二堂嫂要回淮安住一段日子,我想着平日与她相处没红脸闹过矛盾,我给她备了两张银票,侯爷觉得如何?”
李芳芷回淮安住多久要看连氏的意思,回了淮安,依着秦府在京里的地位,那边的人少不得想巴结她,出门应酬是少不了的,她手里怕是没有银子,到时候举步维艰,李芳芷面子里子都过不去,这是她直接送银票的原因。
秦牧隐嘴里吃着菜,黎婉等他吞下了再说,秦牧隐吃饭的规矩严格,嘴里含着菜是不会张口说话,边吃边说与他背道而驰,完全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二堂嫂要回淮安?”秦牧隐反问时,又夹了一块排骨,黎婉垂着眼,言简意赅说了连氏的意思,语毕,抬眼看他,“侯爷,您说三婶这法子有用没?”
李芳芷一根筋,要是不能体会到连氏的用意,这次回淮安以后就回不来了,那时候,秦家不管她了,她的日子才真的不好过,秦牧翼则不同,今年春闱要是中了,上赶着做继室的人多的是,大不了找家世低的人家,亲事不成问题,李芳芷就完了。
秦牧隐将骨头吐在旁边的盘子里,冷静道,“二堂嫂不上道,三婶的法子怕是行不通,有的人想事情从自己出发,看别人都有坏心眼,那种人生性多疑,吃不得亏,受不得别人半分好处,得了好处总觉得你是在巴结,一来二去她就当成理所当然了,而有的人聪慧,心思通透,那种人点拨一两句她就回过神来了,拿这种法子提点二堂嫂,无疑是对牛弹琴或许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难得他说得头头是道,黎婉却扫兴的问道,“你觉得二堂嫂这么一无是处?”
秦牧隐一副你是傻子的表情,黎婉气噎,“二堂嫂没你说得笨吧?”
秦牧隐专心吃饭不说话了,黎婉也知道她煞风景了,补救道,“要不要我提醒二堂嫂两句?”
李芳芷毕竟是茹茹的亲生母亲,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李芳芷可以和秦牧翼百年好合,性子可以改,错过了这个人以后就再也遇不到了,黎婉端详着秦牧隐的眉眼,说了她的想法,“二堂嫂的性子也是被穷给折腾的,我倒是能理解,可是茹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纵使有朝一日二堂哥重新娶了一位,万一对茹茹不好怎么办?茹茹大了成亲嫁妆都要母亲置办,后娘哪有亲娘大方,以后茹茹的夫家看不上茹茹怎么办?”
她说到后边情绪有些激动了,秦牧隐挑了挑眉,搁下筷子,“慢慢说,我听着呢,二堂嫂什么性子你也看出来了,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你要是二堂哥你受得了不,至于茹茹,有三婶管着,什么后娘之类的,我还以为你看到你外祖母眼界已经看宽了呢……”
林氏是刘氏的亲娘又如何,做出来的事哪一桩不是害黎婉和刘氏的,不过,他好奇黎婉情绪波动大的原因,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估计被他说出的话吓着了,表情僵硬,双眼无神,神色恍惚。
秦牧隐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她额头,“好了,吃饭吧,你要是想提点二堂嫂就去说,最后被她说你看她笑话你也别难受,二堂嫂的性子就得找个管教嬷嬷好好给她分析分析利弊,否则,永远不上道,与穷富无关。”
黎婉知道秦牧隐说得对,狗改不了□□,李芳芷的性子哪能那么容易掰过来,除非重活一世,她按住秦牧隐的手,认真道,“我明白乐趣,接着吃饭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秦牧隐笑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多给些银子,她回到淮安,只要一日没说休妻,淮安的上上下下都会捧着她,不过……”也更考验李芳芷在一众吹捧巴结下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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