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屋内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或惊疑,或难以置信,或是对我的说法感到不屑。我扫视一圈,尽收眼底。
“啧!啧!啧!”七姨娘阴阳怪气地插嘴道:“人家十一小姐就是见多识广,就连江湖上的事情都懂。哪像我们,遵规守矩地身在这后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孤陋寡闻的。”
极少言语的二夫人淡然道:“我在闺中时,倒是听奶娘说起过这种毒,近乎无色无味,极不易被人察觉,而且中毒以后同千金病一般症状,寻常药方只能适得其反,最终失血而亡。听说以前在宫里有妃子争宠害人用过,一点不露痕迹。”
青青亦是鼓足勇气道:“反正我是相信青婳的医术的,若非是她,我怕是已经毁了容貌。”
我感激地向二夫人和青青点点头,青青冲我微微一笑,令我心中一暖。
九姨娘装作没有听懂七姨娘话语里讽刺的意味,顺着她的话道:“就是,这毒我们还真是闻所未闻。只道夫人是身体不适。怪不得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青婳一剂药方就对症见效了。只是,青婳,这茶我们委实看不出有何不妥,颜色清亮,哪里像是做了手脚?”
我自然知道,九姨娘这是好意提醒我,让我拿出足以令众人信服的证据。
我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道:“这毒乃是慢性毒药,银针根本测试不出异样,毒性也不是立竿见影。毒发时的症状,就同前些时日母亲的病情一般无二,并无其他明显之处。我无法现场证明。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中毒之人,最开始的时候,腕间会有一条不明显的粉色血管样的脉线。随着毒性的加强,颜色逐渐变深,缩短。等到缩短成一寸长短时,便是毒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母亲如若不信,可以抬起手腕看一下,腕间是不是有一条深红色的脉线?”
母亲依言抬起手腕,将衣袖挽起,露出凝脂似的一截手腕。那条红线已经颇为醒目。
屋子里立即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留心扫视了一眼六姨娘,她低垂着眼帘,平静无波,面上委实看不出什么表情。
“青婳所言句句是实。”母亲的嘴唇忍不住有些哆嗦,压抑不住的激动:“这条红线原本并不显眼,亦是近日才醒目起来。我还奇怪原本吃了你的方子已经明显见好,怎么这些时日又心慌乏力了呢。原来又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围观的众人皆大惊,面面相觑,在心里暗自猜测着下毒之人。
九姨娘恍然道:“我就说前些时日青婳被人冤枉给夫人下毒,令青婳含冤莫白,被府里人误会唾弃。一定是那人设的圈套,故意离间夫人和青婳,好置您于死地!”
母亲一时有些气怒攻心的样子,以手抚着心口道:“这茶水是谁沏的,给我站出来!”
声色俱厉,令我也不由自主地心颤了几分。
就立即有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跪倒在地上。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丫头看起来伶俐聪慧,好像是贴身服侍母亲的,磕头辩解道:
“夫人明鉴,今日清晨给各位小姐和姨娘上的茶水都是用这一壶开水冲泡的。只是青婳小姐叮嘱过我们,您的身子不适合常饮浓茶,我们给您的茶叶是单另取的。”
众人大骇,有人已经饮过早茶的,更是面色大变,纷纷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仔细辨别。
七姨娘更是一脸的惊慌,颤声道:“我今日里口干,连着饮了两杯。”掩着嘴干呕两声。
我走过去,端起桌子上两杯茶水,放在鼻端嗅了嗅,抬头道:“这些茶水都是干净的。”
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屋子正中跪着的两个小丫头。
小丫头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急忙辩解,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沏茶时,我们俩人全都在场,一人用茶匙舀茶,一人提水冲泡,而且还记得玉凤姐叮嘱,洗过一遍茶的,头道茶就倒在托盘上的水碗里。然后六姨娘就接了过去,我们绝对做不得手脚。”
另一个丫头就磕头附和。
我走过去,仔细查看了案几上的茶叶,水碗,甚至是茶匙也检查过了,并无任何不妥。心里不由暗暗佩服母亲的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这样一来,两个小丫头的嫌疑可以说已经减到最小,全部矛头皆对准了最后经手的六姨娘。我便对着母亲摇了摇头。
母亲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侍立在侧的六姨娘。她瞬间苍白了脸色,将右手不自觉地向袖子里蜷缩了一下:“夫人,我可在您的身边服侍了十几年了,您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我怎会对您起这歹毒的心思?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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